NG三十次的相遇

暴雨砸在摄影棚铁皮顶上的声音像一千面失序的鼓。宋晚星缩在监视器后的折叠椅上，钢笔尖在剧本空白处戳出星星点点的墨痕。她第十二次偷瞄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这场戏已经重拍了二十九次。

"卡！"李导摔了耳机，"马嘉祺你到底能不能行？"

片场瞬间静得能听见雨滴渗进棚顶接缝的滴答声。宋晚星看见站在绿幕中央的那个修长身影微微晃了晃，被水银灯照得苍白的侧脸绷出一道锋利的下颌线。

"抱歉导演。"马嘉祺弯腰时后颈棘突从衣领里支出来，像段脆弱的琴键，"请再给我十分钟。"

执行制片突然拽住宋晚星的胳膊："去，把这段台词改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被塞进台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全是马嘉祺的笔记，最后几行字被红笔粗暴地划掉，旁边标注着「情绪逻辑断裂」。

"我？可我只是来送咖啡的实习..."

"现在你是救场编剧。"制片推着她往主演休息区走，"那小子从出道就没NG超过三次，今天撞邪了。"

宋晚星在距离马嘉祺三米处急刹。他正仰头让化妆师补妆，喉结在粉扑下滚动，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点可疑的水光。她突然想起微博上那个三百万转发的神图#马嘉祺破碎感眼妆#，此刻才明白那根本不是化妆师的功劳。

"马老师，这是新改的..."

她递出台本的手停在半空。马嘉祺突然转身，手肘撞翻了化妆台上的冰美式。褐色液体在剧本扉页泅开大片污渍，正好淹没了「宋晚星」三个钢笔字。

"对不起。"他抽纸巾时腕骨擦过她虎口，凉得像浸过雨水的玉，"第三十次了。"

宋晚星看着咖啡渍在纸上蔓延成星座图的形状。很奇怪，她居然注意到他右手小指有道结痂的伤口，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的。

"其实..."她鬼使神差地翻开被浸湿的第七页，"您刚才的情绪是对的，但台词太书面化了。"钢笔尖点在某个段落，"如果改成'我等你的这些年，原来都错付给影子了'，是不是更..."

马嘉祺突然抓住她手腕。他掌心有薄茧，是常年练舞留下的，此刻正压着她突突跳动的脉搏。宋晚星看见他瞳孔骤缩，像深夜的猫撞见车灯。

"你再说一遍。"

她咽了口唾沫："错付给...影子了？"

场记板的响声惊得她后退半步。马嘉祺已经披上戏服外套，转身时衣摆扫过她小腿："导演，可以开始了。"

后来宋晚星在监视器里看到，马嘉祺一条过了那个长达三分钟的长镜头。当他念出那句修改后的台词时，片场某个女场记抽泣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暴雨声。只有她注意到，他说"影子"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小指伤口，仿佛那里系着看不见的线。

"你。"收工时马嘉祺突然挡住她去路，他换了私服，棒球帽檐压得看不见眼睛，"叫什么名字？"

雨已经停了，宋晚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广藿香混着油彩味。她低头看怀里泡烂的剧本，自己名字那栏正好被咖啡渍蚀穿，像个小小的黑洞。

"宋晚星。"她指着扉页残存的星字偏旁，"编剧组的实习生。"

马嘉祺从背包侧袋掏出支草莓味润唇膏，慢条斯理地涂着。月光突然破云而出，她看清他小指伤口结着暗红的痂，像句没说完的摩斯密码。

"明天八点。"他转身时润唇膏落进她装咖啡杯的纸袋，塑料管体还带着体温，"我要看到完整修改稿。"

宋晚星站在凌晨三点的公交站台，把润唇膏拧到最底。膏体顶端有个小小的牙印，不知道是哪个化妆师恶作剧咬的。夜班车进站时，她发现手机里有条未读邮件——「调岗通知：即日起担任马嘉祺专属跟组编剧」。

车窗外，巨幅广告牌上的马嘉祺正在代言香水。他眼下的泪钻在霓虹灯里闪烁，和十分钟前片场那个疲惫的年轻人判若两人。宋晚星突然意识到，那杯打翻的咖啡或许根本不是意外。

就像她不知道，此刻保姆车里的马嘉祺正对着手机照片放大查看。画面里是宋晚星剧本上被咖啡渍晕染的彩虹标记，和他锁屏照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