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羡鱼一上车，身子便软塌塌地陷进副驾驶座里，脑袋微微侧向一边，呼吸渐渐平稳，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车内气氛安静得像一幅无声的画卷，只有仪表盘微弱的光点点缀着黑暗，映出三人之间复杂而微妙的关系。
“小渊啊，你知不知道……”墨慕白瞥了眼后视镜，视线落在沈临渊的脸上，声音低沉得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点怀念，又掺杂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她十一岁那年，你离开之后……”
“她哭得撕心裂肺，扯着我的袖子奶声奶气地问：‘爸比，小渊哥哥去哪了？’”
说到这里，他的嗓音忽然有些沙哑，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半天才缓过劲来接着说道。
“后来啊，她把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
“砸的时候还边哭边喊，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掉个不停。”
他深吸一口气，疲惫地叹了口气：“小渊，对她来说，你真的很特别。”
沈临渊依旧沉默，垂着眼帘，像一尊雕塑般坐在后座，不动也不语，仿佛整个人都融进了夜色里。
而副驾驶上的墨羡鱼仍旧沉浸在梦乡中，唇角轻轻咂了咂，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多了几分孩子气的柔软。
“听说你没地方住？”
“要不要今晚先来我家凑合一下？”他说完，伸手发动车子，引擎低声嗡鸣，打破车厢内凝滞的空气。
然而，沈临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坐在那里，像在思量利弊。
窗外景色飞速掠过，光影交替间，副驾驶忽然传来一道迷迷糊糊的声音
“卧槽，老爸！有人偷我作业！”
墨羡鱼猛然睁开眼睛，神色恍惚得像刚从混乱的梦境里挣扎出来。她的动作太突然，吓了墨慕白一跳，差点踩了刹车，满脸无语地瞪过去。
墨羡鱼眨了眨眼，意识慢慢回笼，透过后视镜看到后排坐着的沈临渊——她愣住了，呆呆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随即惊呼出声。
“Wc，有鬼呀！”
话音未落，头一歪，又倒回座位上，直接重新入睡，睡姿随意得让人哭笑不得。
沈·阿飘·临渊：……
“小渊……”墨慕白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压抑感，像是藏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怎么了，墨叔叔？”沈临渊微微倾身，示意自己正在听。
“小鱼的情况你也知道。”墨慕白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泛白，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却透露出一种深深的苦涩，“她母亲不要她，那份缺失的母爱，我只能尽力弥补。”
“我也不是没试过给她找个新妈妈，可结果呢……”墨慕白顿了顿，声音冰冷得像刀刃划过玻璃，却又克制得听不出任何波动。
“那些女人不仅没善待她，反而变本加厉地伤害她。”
“小鱼对母爱早就没有任何期待了，甚至对‘母亲’这两个字都变得格外敏感……”墨慕白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上周我们一起吃饭，吃着吃着，我突然想起了她的生母。结果她居然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
“她说，‘怎么，又在想那个贱女人？’那时候，整个包厢的空气都扭曲了了。”
“那强大的气场的主人不是我，是她。”墨慕白苦笑了一下。
“那一刻，她就像换了个人，不再是平时那个爱闹爱笑的孩子，只剩下满嘴的尖酸刻薄。”
“小渊，你知道吗？我宁可她冲我发脾气，也不想看到她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
墨慕白的声音透着无力，好像每个字都耗尽了他的力气。
“我可以给她最好的生活条件，满足她的所有需求，唯独给不了她母爱……”
“每次看到她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我的心就揪成一团。”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总喜欢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有一天晚上，我听见她在房间里哭。可是……”墨慕白苦笑。
“我没有推门进去安慰她，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进去了，她也会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笑着跟我开玩笑。”他摇摇头，“那扇门，其实早就已经对全世界关上了……”
“别人眼中的小鱼，总是嚣张跋扈、没心没肺、吊儿郎当、不修边幅，还被我宠成小公主的大小姐，喜欢自称‘本小姐’，好像真有多傲似的。”墨慕白顿了顿，目光幽幽地望向前方，“但又有谁知道，她有多脆弱……”
沈临渊：“所以？叔叔说了这么多，我该做点什么？”
短暂性的沉默。
“你可以……在学校帮我照顾照顾她吗，最起码，不让她内心那刀疤越撕越大。”
沈临渊沉默的点了点头。
车子在郊区唯一一栋独栋别墅门口停下。
可是羡鱼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小鱼？到家了。”
魔仙渝这才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从车上爬下来。
看到沈临渊的那一刻，有点小激动。
“小渊哥哥怎么在这？”
墨慕白抢先一步说。
“我看太晚了，就让沈临渊先住咱家。”
“哦，这样啊。”墨羡鱼冲着沈临渊笑了一下。
沈临渊回头，看清了墨宅的样子。
高耸的围墙掩不住里面漏出的璀璨灯火，精致的雕花窗棂透出暖黄色的光晕。远处隐约传来悠扬的钢琴声，与喷泉溅落的声响相互应和。
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宛如一座与世隔绝的宫殿，在静谧的夜色中散发着令人向往的优雅与神秘。
如果……
如果……
如果……
他是说如果……
他只是说如果……
他仅仅只说如果……
如果，他父母在还在的话……
他依旧是桀骜不驯、肆意妄为、放荡不羁、肆无忌惮，任情恣性的大少爷吧。
明明，他以前也住的是这样的房子，享受的是这样的待遇。
沈临渊望着墨宅，心中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在那扇雕花窗棂后，肆意地挥霍着青春与财富。他曾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
可自从父母意外离世后，一切都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的大少爷，不得不学会收敛自己的锋芒，独自面对生活的种种磨难。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如今都需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获取。
夜风拂过，喷泉声与钢琴声交织在一起。沈临渊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痛苦的回忆压回心底。
他抬脚，和墨慕白墨羡鱼一起，踏进了这个宅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