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高二年级篮球联赛开打。
陆星野作为班级主力，几乎每场都打满全场。鹿见月坐在看台上，膝盖上摊着英语单词本，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场上那个穿着7号球衣的身影。
“专心点！”林小雨用手肘撞她，“‘abandon’抄了五遍了。”
鹿见月低头，发现笔记本上写满了无意识的“V”字——陆星野的球衣号码。她慌忙合上本子，却听见全场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陆星野在快攻时被对方球员撞倒，膝盖重重擦过地面。
鹿见月“腾”地站起来，单词本掉在地上。场边校医已经跑过去处理伤口，而她只能死死攥着栏杆。
“没事，就擦破点皮。”林小雨安慰她，“你看，他不是站起来了吗？”
确实，陆星野只是简单包扎后就重返赛场，甚至投进了关键三分。但鹿见月注意到，他每次跑动时右腿都微微发僵。
比赛结束，7班以微弱优势获胜。
队员们被欢呼的同学团团围住，陆星野接过不知谁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目光扫过看台——鹿见月的座位已经空了。
他低头整理护腕，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给。”
鹿见月站在人群外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但眼睛里盛着藏不住的关切。陆星野接过水，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指——这么热的天气，她的手却冷得出奇。
“谢谢。”他拧开瓶盖，发现水里已经兑好了运动饮料，比例刚好是他习惯的浓度。
周围同学交换着暧昧的眼神，但谁都没敢起哄。自从五月病事件后，全班已经默认这两人有种特殊的“学习伙伴”关系，不容打扰。
放学后的体育馆空无一人。
鹿见月抱着医药箱溜进来时，陆星野正独自坐在更衣室外的长凳上冰敷膝盖。看到她来，他微微挑眉：“怎么还没回家？”
“伤口要重新消毒。”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揭开临时包扎的纱布，“校医处理得太草率了。”
陆星野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熟练地拿出碘伏和棉签。体育馆的顶灯将她的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疼吗？”棉签碰到伤口时，她轻声问。
“不疼。”
骗人。伤口边缘已经泛红，明显是发炎的前兆。鹿见月抿着嘴，动作放得更轻，消毒后还细心地贴上了防水敷料。
“好了。”她收拾医药箱，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明天记得换药，不然会……”
话音未落，陆星野突然俯身，将一个东西塞进她的书包侧袋。
“什么？”
“回家再看。”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呼吸掠过她的耳尖，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公交车上，鹿见月忍不住摸向书包侧袋。
里面是一盒润喉糖——她上周咳嗽时提过喜欢的柠檬味，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周六图书馆，帮你补落下的物理。】
字迹工整，但右下角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篮球，显然是临时加的。鹿见月把纸条贴在胸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窗外，五月的晚霞将云朵染成橘红色，像打翻的橘子汽水。
周六的图书馆冷气开得很足。
鹿见月到得早，特意选了个靠窗的角落。她正埋头整理错题本，突然一杯热奶茶推到面前。
“不是说补物理吗？”她抬头，看见陆星野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先补充能量。”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还带着室外的雾气。
鹿见月捧起杯子，温热透过掌心传来。她注意到陆星野的膝盖已经结痂，但走动时还是能看出轻微的不自然。
“伤好点了吗？”
“嗯。”陆星野翻开物理书，“你落下的电磁感应，从这里开始。”
他的讲解简洁清晰，偶尔在草稿纸上画出示意图。鹿见月认真记笔记，却在某次抬头时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目光温柔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了？”她小声问。
陆星野摇摇头，笔尖点了点她的笔记：“这里，洛伦兹力方向画反了。”
周一中午，篮球联赛决赛。
7班对阵3班，全场座无虚席。鹿见月坐在第一排，膝盖上摊着化学方程式手册，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比赛异常激烈，第三节结束时，比分依然胶着。
“陆星野今天状态不太对啊。”林小雨小声嘀咕，“平时早该投进三个三分了。”
确实，陆星野今天出手次数明显减少，更多时候在传球。只有鹿见月注意到，他每次落地时右腿都会微不可察地颤一下——旧伤肯定还没好透。
第四节最后两分钟，7班落后4分。陆星野在突破时再次被撞倒，这次是左腕先着地。裁判吹停比赛，他却摆摆手示意没事。
鹿见月攥紧了手中的矿泉水瓶，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最后一攻，球传到陆星野手中。他虚晃一枪，在三分线外起跳——
“唰！”
球进哨响，7班以1分险胜。全场沸腾，队友们冲上来拥抱他，却见陆星野径直走向场边，停在了鹿见月面前。
“水。”他气喘吁吁地说，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
鹿见月慌忙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这次瓶身上没有便利贴，但水里依然兑了精确比例的运动饮料。
陆星野仰头灌下半瓶，喉结上下滚动。他低头看她，突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赢了。”
不知是说比赛，还是别的什么。
赛后庆祝会上，陆星野被队友们推举去切蛋糕。
他右手持刀，左手却不太灵活——手腕果然肿了。鹿见月隔着人群看他，想起医务室那天他手心的温度。
“给。”
一块蛋糕突然出现在眼前。陆星野不知何时突破了包围圈，将纸盘放在她桌上。奶油上面歪歪扭扭地用巧克力酱画了个“V”。
“你画的？”鹿见月惊讶地问。
“嗯。”陆星野的耳尖微红，“左手不太方便。”
她尝了一口，奶油甜得发腻，但心里某个角落却软得一塌糊涂。
“好吃吗？”
“嗯！”鹿见月重重点头，嘴角沾了一点奶油。
陆星野看着她，突然伸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这里。”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鹿见月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周围瞬间安静，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起哄声。
“哦——！！！”
陆星野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推了推眼镜：“奶油。”
解释得一本正经，如果忽略他红透的耳根的话。
庆祝会结束已是黄昏。
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鹿见月在收拾装饰气球时，发现陆星野独自坐在看台上，正笨拙地用左手给右手腕缠绷带。
“我来吧。”
她爬上台阶，接过绷带。陆星野没有拒绝，安静地看着她熟练地固定好护腕。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看台的水泥地上。
“还疼吗？”她轻声问。
陆星野摇摇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给你的。”
是一枚冠军徽章，上面刻着“MVP”三个字母。
“这……我不能要。”鹿见月慌忙摆手，“是你赢来的。”
“你准备的矿泉水。”陆星野执拗地递着，“每次。”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鹿见月最终接过徽章，小心地别在了书包内侧——那里已经收集了他给的便签、书签和润喉糖盒子。
回家的公交车上，鹿见月收到一条短信：
【手腕没事。明天带冰袋给我？】
鹿见月把手机贴在胸口，窗外掠过的霓虹灯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这一刻，她突然无比确信——无论有多少条契约，多少项规定，有些感情早已超越了所有界限，只等那个约定的六月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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