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结束后，鹿见月收到了夏令营分组通知，原本的暑假计划被打乱。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天文观测组·成员：鹿见月、陆星野」一行字，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回复确认。
林小雨从背后探头看了一眼，立刻吹了声口哨：「学校故意的吧？谁不知道天文组要野外观测，还得过夜？」
「应该是随机分的……」鹿见月弱弱地辩解，耳尖却悄悄红了。
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弹出：
陆星野：「收到通知了？」
她盯着那个简单的问号看了三秒，慢吞吞地回复：「嗯。」
陆星野：「我也刚看到。要换组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突然压在了鹿见月的心口。她想起期末考前的深夜电话，想起暴雨自习室的烛光，想起他床头贴着的那些便利贴——
「不用。」她最终回复，「反正只是学习活动。」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一个字： 「好。」
夏令营基地在城郊的森林公园。
鹿见月拖着行李箱走下大巴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树荫下的陆星野。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脖子上挂着夏令营的通行证，手里还拿着两瓶冰镇矿泉水。
「给。」他递过一瓶，水珠顺着瓶身滑落，沾湿了她的指尖。
「谢谢。」鹿见月小声说，目光扫过他裸露的手臂——晒黑了些，但肌肉线条更加分明，应该是集训的成果。
「天文组集合！」辅导员举着小旗子喊道，「先去领装备！」
装备发放处堆满了各种器材，最显眼的是几顶橙色帐篷。辅导员推了推眼镜：「两人一顶，自行组队。」
现场瞬间嘈杂起来。鹿见月站在原地没动，假装对天文望远镜的说明书很感兴趣。
「要组队吗？」
陆星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站得很近，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沐浴露香气，应该是今早刚洗过澡。
鹿见月点点头，耳根发烫：「嗯。」
帐篷比想象中要小。
鹿见月跪坐在防潮垫上，看着陆星野熟练地固定支架。帐篷内部空间逼仄，两个睡袋铺开后几乎没什么空隙。她偷偷比划了一下，如果两人同时平躺，肩膀大概会碰到一起。
「热吗？」陆星野突然问。
「啊？」
「你脸很红。」
鹿见月慌忙用手扇风：「是有点闷……」
陆星野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风扇，挂在帐篷顶上：「充电式的，能用一整晚。」
风扇转动起来，带来丝丝凉风。鹿见月盯着那个嗡嗡转的小玩意，突然意识到——这恐怕不是他临时准备的。
「你早就知道会分到一组？」
陆星野调整风扇角度的动作顿了顿：「猜的。」
「为什么？」
「全校只有我们俩同时报了物理竞赛和美术社。」他推了推眼镜，「概率学上来说——」
「陆星野！」辅导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过来帮忙搬望远镜！」
对话戛然而止。陆星野钻出帐篷前，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的睡袋靠门边。」
就这一句话，却让鹿见月的心跳漏了半拍。他是在告诉她：我会守住边界。
夜幕降临得比预期更快。
天文组的成员们聚集在观星台，轮流使用专业望远镜。鹿见月正低头记录星位坐标，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响——陆星野放下一杯热可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补充能量。」他轻声说，「要熬到凌晨两点。」
鹿见月捧起杯子，温热透过掌心传来。她抬头看向星空，突然发现今夜的天幕格外清澈，银河像一条闪亮的丝带横贯天际。
「看那里。」陆星野突然指向东北方，「英仙座流星雨开始了。」
第一颗流星划过时，鹿见月下意识抓住了身旁人的手腕。等反应过来想松开时，却发现陆星野的手已经翻转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
「许愿了吗？」他问，目光依然望着星空。
「……忘了。」
「还有机会。」
第二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坠落。这一次，鹿见月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希望明年六月，我们能一起站在清华的星空下。
凌晨一点，观测结束。
回帐篷的路上，鹿见月的脚踝突然一阵刺痛——她踩空了台阶，扭到了脚。
「能走吗？」陆星野蹲下身检查。
「应该……嘶！」
没等她说完，陆星野已经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不用！我可以——」
「营地医生已经睡了。」他回头看她，月光下的眼神不容拒绝，「而且你明早还要画星轨图。」
这个理由太充分，鹿见月无法反驳。她小心翼翼地趴上他的背，手臂环住他的脖子。陆星野站起身时，她闻到了他发间淡淡的薄荷香，混合着夜露的清凉。
「我很重吧？」为了缓解尴尬，她小声问。
「比望远镜轻。」
这个回答让鹿见月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背部传递给他。陆星野的脚步顿了顿，手臂微微收紧，将她往上托了托。
帐篷里比外面暖和许多。
陆星野从背包里拿出冰敷袋和弹性绷带，动作熟练地处理她的脚踝。他的手指温暖干燥，按压穴位时力道恰到好处。
「你连这个都带了？」鹿见月惊讶地问。
「常备药品。」他头也不抬，「上次你送我去医务室，我记下了药品种类。」
鹿见月突然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眼前低垂的睫毛，想起自己曾经以为的那些「巧合」——图书馆的偶遇，补习班的「走错教室」，暴雨天的应急物资……或许从来都不是巧合。
「好了。」陆星野固定好绷带，抬头对上她的目光，「疼吗？」
月光透过帐篷的纱网，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鹿见月摇摇头，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眉心——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痕迹，是长期皱眉留下的。
「别总是皱眉。」她轻声说，「会留印子。」
陆星野僵住了。帐篷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以及远处此起彼伏的虫鸣。
「睡吧。」最终他轻声说，替她拉好睡袋，「明天还要早起。」
后半夜下起了小雨。
雨滴打在帐篷上的声音像某种轻柔的催眠曲。鹿见月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身，手臂碰到了什么温暖的东西——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搭在了陆星野的睡袋上。
而本该「靠门边」睡的人，此刻却躺在两个睡袋的交界处，近在咫尺。
借着帐篷外微弱的营地灯光，她看到陆星野安静地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放松时显得格外柔软。
鹿见月悄悄收回手，却在半途被轻轻握住——陆星野的眼睛依然闭着，但手指已经温柔地缠住了她的。
「睡吧。」他低声说，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我在。」
雨声渐密，但心跳声更大。鹿见月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手指与他交缠。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橙色小空间里，「契约」暂时失效了。
夏令营最后一天是作品展示。
鹿见月交了一幅星空水彩，银河下隐约可见两个小小的人影并肩坐在帐篷前。陆星野的观测报告则附了一张精确的星轨图，标注着当晚流星雨的数据。
「你们俩的作品放在一起看很有意思。」辅导员笑着说，「一个理性，一个感性，但都是同一片星空。」
回程的大巴上，鹿见月和陆星野默契地选了最后一排的双人座。车子启动时，她假装困倦，头一点点歪向窗户那边——
却落在了某个坚实的肩膀上。
陆星野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睡吧，到了叫你。」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随着车身的晃动轻轻摇曳。鹿见月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还有十个月，她在心里默数。
十个月后，他们之间将不再需要任何「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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