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无波，却像重锤砸在时凌霜心上：

“你似乎对‘刀’很感兴趣。很好。今晚整理完碎纸机里的文件残片后，把总裁办所有裁纸刀、美工刀、包括你抽屉里那把瑞士军刀，全部列个清单，型号、数量、位置，明早一并交给我。”

“滴。” 内线挂断。

命令清晰，冷酷，不容置疑。

清洁？整理碎纸机残片？列刀械清单？还有那两份几乎不可能在通宵之后完成的复杂报告！

这是惩罚。是羞辱。是容砚式的“精神鞭挞”升级版——用最繁琐、最卑微、最耗费心力的体力劳动和脑力压榨，来消磨她的意志，观察她的反应。

没有立刻的死亡。没有开除。但这钝刀子割肉的折磨，比死亡预告更让人绝望。

时凌霜脸上那扭曲的癫狂笑容，一点点褪去，最后凝固成一个冰冷的、毫无生气的面具。心脏还在狂跳，但那股灭顶的疯狂已经被更深沉的、冰冷的麻木和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取代。

“好的，Ryan。”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一潭死水。她微微垂首，避开了他那洞悉一切的目光，转身，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走向门外。

夜，深了。

寰宇资本顶层的总裁办，灯火通明，却空旷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墓穴。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

时凌霜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清洁工制服，与白天那身精致的职业套装判若两人。她推着清洁车，像个幽灵般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和光可鉴人的玻璃隔断间穿梭。拖地、擦拭、清理垃圾桶……动作机械，眼神空洞。

她知道，头顶那些隐藏在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如同容砚冰冷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她。

最后，她停在了总裁办公室门口角落那台巨大的工业级碎纸机前。这是处理高度机密文件的机器，每天吞下的纸张数以千计。此刻，它的废料箱已经堆满了小山般的、被切割成细密长条的纸屑，如同无数被肢解的、苍白的尸体。

任务：整理这些碎纸残片。

时凌霜蹲下身，看着那堆毫无意义的、散发着淡淡油墨味的“垃圾”。第一百次循环里，她曾因为一个项目失误，被罚整理过碎纸机。她知道这工作有多反人类——需要极度的耐心，在成千上万条几乎一模一样的纸屑中，试图拼凑出可能存在的、未被完全销毁的敏感信息碎片，或者仅仅是……把它们分门别类？容砚根本没说明标准，这本身就是折磨的一部分。

她面无表情地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徒手在那堆纸屑里翻找。

细碎的纸屑像冰冷的雪片，粘在手套上，钻进指甲缝里。枯燥、重复、毫无价值。时间仿佛停滞了，只有她机械翻动纸屑的沙沙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无限放大，敲打着耳膜，也敲打着那根名为“理智”的、早已千疮百孔的弦。

前世，她是动辄撬动百亿资本的投行女王。

今生，她是被困在死亡循环里整理垃圾的清洁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