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冰冷。

污浊的腥臭包裹着每一寸皮肤，渗入骨髓。时凌霜背靠着滑腻的混凝土池壁，瘫在齐胸深的污水里，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扯动断裂的肋骨，带出带着血沫的腥甜。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只有头顶井盖缝隙透下的那线惨白微光，像垂死者的目光，吝啬地落在污浊的水面上。

掌心，那个耗尽能量、冰冷死寂的U盘，棱角硌着崩裂的伤口，带来迟钝的痛感。

火种。

枷锁。

深海回响。

最后的…逆命者…

容砚最后那如同遗言般的低语碎片，混合着“方舟”协议的冰冷真相、纽约被“强制中断”的坠落、香港镣铐的冰冷…在她剧痛残留、濒临崩溃的意识里疯狂冲撞、回响。

恨吗？当然。那个疯子把她当成变量、容器、最后的炸弹！连“火种”都像一枚植入她大脑的定时炸弹。

悲凉吗？也有。他把自己也当成了筹码，砸进了那场注定失败的“涅槃”。

但此刻，压倒一切的，是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被命运玩弄于股掌的荒诞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呵…” 她扯动干裂出血的嘴唇，发出一个无声的、扭曲的冷笑。泪水混着脸上的污泥滑落，瞬间被冰冷的污水吞没。

活下去。

这念头像从废墟里挣扎着钻出的毒草，带着刻骨的求生本能和对那“深海回响”的不甘，顽强地顶开了绝望的冻土。

她需要离开这个恶臭的囚笼。

时凌霜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右手，在冰冷滑腻的池壁上摸索。指尖触到粗糙的混凝土接缝，苔藓的滑腻，断裂的钢筋茬口…没有着力点。头顶的井盖锈死，沉重无比。仅凭她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推开。

沉在脚底污水中的那点微弱白光（强光手电）早已熄灭，黑暗是唯一的盟友，也是最大的敌人。

就在这时！

“嗡…”

左眼瞳孔深处，那沉寂的7%同步率烙印，毫无征兆地再次灼烧起来！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视野边缘瞬间掠过一丝扭曲的、带着暗红数据流的残影！冰冷的规则低语如同背景噪音般再次响起！

*…检测到…低功率无线信号源…*

*…协议…公共网络…接入…*

*…坐标…定位…请求…*

信号源？接入？

时凌霜瞬间绷紧了神经！难道是“它”？那个隐藏在公海深处的“备用服务器”？这么快就找来了？还是…其他东西？

她强迫自己冷静，忍着左眼的灼痛和灵魂撕裂感，将全部精神凝聚在那被强行激活的、如同烧灼神经的同步感知上。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污水的阻隔和厚重的混凝土，刺向上方城市无处不在的、嘈杂的无线网络信号洪流！

在亿万杂乱信号组成的“噪音海洋”中，她艰难地搜寻着那个被标注的“低功率信号源”。同步污染带来的剧痛如同酷刑，视野中的暗红数据流残影越来越清晰，冰冷的规则枷锁再次勒紧思维，试图将她拖回混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