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晚姐，”小张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是不知道，IT部那帮人对着那天所有系统突然卡顿、然后又莫名其妙恢复正常的日志，头发都快薅秃了！我……咳，我也跟着研究了好久，啥也没看出来！太玄乎了！”
我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听着他们的话，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有些风暴，过去了就让它留在风暴眼里吧。重要的是，风暴过后，阳光依旧灿烂，朋友依旧在身边。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护士推着换药车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人。
是沈确。
他穿着宽松的病号服，身形依旧挺拔，但少了那份逼人的锐利和冰冷。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步伐也带着大病初愈的虚浮。最让人心头一颤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曾经深邃如寒潭、能分析扇形统计图、燃烧过混乱火焰的眼眸，此刻像是被水洗过的天空，清澈，平静，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新生的茫然与探寻。仿佛一个刚刚从漫长冬眠中苏醒的人，第一次真正打量这个世界。
他走进来，目光平静地扫过小张和李姐，最后落在我身上。没有审视，没有探究，只有一种……纯粹的、确认存在的目光。
“沈总。” 小张和李姐立刻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打招呼。
沈确微微颔首，动作有些生涩，但很自然。他走到我床边，停住。目光在我缠着绷带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回我的脸。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小张和李姐交换了一个眼神，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他看着我，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谢谢。”
不是命令，不是程序化的反馈。是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困惑的感激。他在谢什么？是谢我把他从休眠仓里“炸”了出来？还是谢我当了他混乱意识中的“锚点”？或者，仅仅是谢我还活着，能让他看到这劫后的阳光？
我看着他眼中那片清澈的茫然，心中最后一点紧绷的弦，也悄然松开了。冗余数据清零了。“霸总人格模块”离线了。现在的他，或许真的只是一张等待书写的白纸。那些“天凉王破”的霸总语录，那些冰冷的掌控欲，那些程序化的行为模式……都随着“伊甸园”的崩塌，彻底烟消云散了。
“不客气，沈总。” 我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弯起一个真实的、带着点疲惫却轻松的笑意，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在心底排练了无数遍、混杂着劫后调侃与真挚关怀的话：
“下次点奶茶……记得点无糖的。全糖加五份料，真的……太齁了。”
沈确明显愣了一下。那双清澈茫然的眼睛里，清晰地掠过一丝……困惑？像是在努力处理这句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逻辑或程序指令的话语。他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着“奶茶”、“无糖”、“齁”这几个词汇之间的关联。
阳光静静地流淌在他微蹙的眉心和略显苍白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几秒钟后，那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他没有笑，嘴角甚至没有上扬的弧度。但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如同初春冰封的湖面被第一缕暖风吹过，悄然化开了一点点极其细微的涟漪。那涟漪里，没有扇形统计图，没有讥笑薄凉，只有一种……近乎笨拙的、新生的温和与……默许。
他看着我的眼睛，极其缓慢地、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字：
“好。”
窗外，阳光正好。远处街道的车流声、隐约的鸟鸣声，交织成一首充满烟火气的、生机勃勃的晨曲。
监控仪器上，代表他生命体征的曲线平稳地跳动着，旁边一行小字安静地显示着：
> **体感：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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