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会场另一端、被巨大冷色系落地窗框剪影投射出如同黑色灯塔般挺阔身影的主人。
目光已如同冰原上最凛冽的寒风,穿透了重重叠叠的水晶杯盏、笑语欢声、虚浮的光影和所有试图献媚的暖味眼神。
精准无比地落在他微微含笑的唇角和那双如同被清泉彻底洗过的眼睛上。
那视线不再是冰冷的审视或暴烈的压制。
在捕捉到沈砚那毫无防备的自然笑容时,霍凛眼底沉淀的寒冰如同遭遇了地核熔岩的烧蚀,骤然浮现出一层几乎无法压制的、近乎阴鸷的狂躁墨色。
沈砚甚至没有注意到霍凛。
他正认真回应着威廉的某个疑问:
“……所以我觉得结构上的突破不是目的,而是艺术家自我表达的副产品。就像水流,方向从来由落差决定,而非河道本身的轮廓。”
他的声音温和清晰,没有刻意的卖弄或迎合,像是在陈述一个水落石出的自然真理。
那光芒如此纯粹,如此……真实。
威廉眼底的欣赏更盛:
“精辟!沈先生的见解,让这场晚宴的浮光都有了归处的意义……”
“嗡——”
刺耳的、如同超高频金属摩擦的声响毫无预兆地爆发。
炸裂了这片小小的安静岛屿……
沈砚的话音戛然而止。
面前铺着雪白桌布的小圆桌毫无征兆地猛地震颤了一下。
原本摆放在霍凛面前的、一只盛着浅浅金色酒液的高脚杯,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弹飞起来。
冰凉的液体泼洒而出,混着数块棱角锋锐的坚冰,如同碎裂的星星碎片般砸落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
“砰啷啷——!”
高脚杯碎裂的声音如同尖利的刀刃,瞬间划破了整个宴会厅虚伪浮华的柔靡氛围。
优雅的管弦乐演奏被掐断了。
所有喧嚣的、谄媚的、矜持的交谈声如同被无形利刃斩断。
千百道目光惊骇地聚焦而来。
杯身碎裂的晶莹玻璃碎片,在璀璨得虚假的水晶吊灯下反射出无数道令人眼盲的、尖锐刺目的光。
主位之上,霍凛早已站起身。
深灰色的礼服笔挺如新,却无法再掩饰周身那如同海啸般汹涌沸腾而出的、足以冻结周遭一切的恐怖气焰。
空气仿佛瞬间被压缩成实体,沉重的压力让人窒息。
他面无表情,下颌线紧绷如刀,眼神如同淬了剧毒的万年玄冰,穿越十几米的距离,死死锁在沈砚那骤然抬起的、写满了纯粹惊吓和茫然的脸庞上。
在那片足以让灵魂冻结的、无边无际的阴鸷与狂怒的风暴中心,沈砚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陌生的情绪——
一种混杂着嗜血占有欲的、近乎焚毁一切阻碍的疯狂。
仿佛一只守卫着稀世珍宝的巨龙,被某个不知死活的闯入者短暂触摸珍宝的光芒点燃了滔天怒火。
【系统007(完全破音):
滴——————————!!!!!!毁灭预警!!!最高级!!!宿主快!快!启动终极防御!!!
紧急方案:原地装死!
电击麻痹方案加载中——
目标霍凛情绪暴走模式已突破安全阈值!!!物理威胁无法规避!!!!!】
那眼神穿透了空气,如同冰锥,狠狠扎在沈砚骤然失温的指尖上。
心脏狂跳着像是要从喉咙里冲出来,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
在他因为极度惊惧而僵化的瞳孔倒影里,那个矗立在杯盏狼藉与死寂中心的身影——
霍凛——已无视整个会场呆若木鸡的人群,如同一尊从地狱熔炉中踏出的黑色罗刹,裹挟着毁灭性的低气压,径直向他逼来。
一步。
巨大水晶吊灯投射下的光线在他冷硬如刀凿的侧脸上划过,留下刺目的光带。
第二步。
冰冷的皮鞋踏过地上的碎冰和酒渍,留下清晰的湿痕。
第三步。
他已然迫近,投下的巨大阴影瞬间将沈砚连同他对面坐着的威廉完全笼罩。
没有任何言语。
一只带着强大压迫感的、骨节分明如钢铁钳制般的大手,从那片浓稠的阴影中猛地探出。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反抗、甚至不容触碰的绝对力量,死死攥住了沈砚裸露在外的、还残留着一丝冰冷寒意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脆弱的腕骨。
“呃!”
剧痛和惊骇让沈砚无意识地闷哼出声,身体如同被电流击中般剧烈震颤。
来不及有任何思考,也容不得任何挣扎。
他的身体被一股近乎蛮横的力量强硬拖拽而起。
如同被拽离地面的轻飘飘落叶,在周围一片惊骇的死寂和无数道目光难以置信的聚焦中,在那只冰冷如铁钳般的手掌的拖拽下,沈砚如同一个被捕获的脆弱猎物,默不作声地跟在霍凛身后,被强行拖离了那片觥筹交错的光怪陆离。
方向明确——
远离宴会厅主场地侧后方,由巨型绿植隔开的、通往最深处私人休息室的幽深廊道。
那一路踉跄穿过喧嚣死寂的回廊,沈砚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腿脚。
霍凛的步伐如同无可撼动的冰川向前推移,紧扣他腕骨的手指是唯一的支点,更是冰冷的镣铐,锁着灵魂与躯壳一同碾过脚下柔软的地毯。
手腕上的剧痛此刻反倒成为锚点,证明一切非虚。
每一次骨节在紧攥压力下的哀鸣,都牵动着他脆弱的神经末梢,像被强行钉在无形的十字架上,接受着熔岩般的注视炙烤。
“哐当——”
私人休息室厚重的门扉在身后粗暴地合拢、落锁。最后一丝浮华喧嚣与窥探光线被彻底隔绝。
巨大的空间瞬间陷入一种更加极致的寂静和令人窒息的威压里。
水晶壁灯的光线低垂、柔和,本该是舒缓神经的暖调琥珀色,此刻却像凝固的树脂,沉重地覆盖下来,将空气都挤压出微微的粘稠感。
紧扣腕骨的手指毫无征兆地骤然松开。
力道卸去的瞬间,沈砚身体失去平衡,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甚至没能感觉到失重,一股截然相反的、沉稳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倏然缠上他的腰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