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影视同人小说 > 东宫短篇
本书标签: 影视同人  东宫  东宫同人     

顾小五,我不恨你了

东宫短篇

小枫跳忘川时,李承鄞死死抓住她的衣袖。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声音发颤。

她却仰头微笑:“顾小五,你还记得吗?”

“你答应要为我捉一百只萤火虫。”

他瞳孔骤缩,明白她已恢复全部记忆。

当小枫挣脱坠落时,李承鄞跟着跳了下去。

崖底他抱着她冰冷的身躯,袖袋里掉出准备已久的琉璃萤火虫灯。

朝阳初升,照在她毫无生气的脸上。

一如当年她笑着说:“朝阳初升时最是好看。”

---

朔风,自大漠深处席卷而来,带着砂砾粗糙的腥气,像无数看不见的小手,撕扯着忘川崖顶的一切。风灌进李承鄞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鼓胀得如同濒死挣扎的肺。可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前方几步开外那个单薄的背影上。

小枫。

她站在悬崖的最边缘,脚下便是翻滚着白沫、深不见底的忘川激流。一身火红的衣裙,在灰黄枯寂的天地间,灼眼得像一簇将熄未熄的火焰,又像一面被狂风撕扯、即将彻底碎裂的西州战旗。风卷起她散乱的长发,缠绕着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颈项。

那一刻,李承鄞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捏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恐惧,一种他身为东宫太子、早已忘却滋味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驱动僵硬的双腿,猛地向前扑去。

“小枫——!”

指尖在狂风中堪堪触碰到那抹冰凉的、滑腻的衣料。他死死地、用尽毕生的力气攥住了她的袖口,仿佛抓住的是自己摇摇欲坠的整个世界。巨大的冲力带着他一起向前踉跄,碎石在他脚下滚落,坠入崖下无垠的虚空。他一只脚已然悬空,全靠另一只脚死死蹬住地面,身体被小枫下坠的重量拉扯成一个惊险的弧度。

“别动!别松手!”他嘶吼着,声音被风撕裂得不成样子,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颤抖,“我拉你上来!我拉你上来!”

掌心下的布料粗糙而脆弱,每一次风的冲击都带来令人心悸的滑动感。他拼尽全力,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泛着骇人的青白。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被他拽住的人,却异常平静。

小枫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侧过一点头。狂风吹散了她的额发,露出那双眼睛。那双曾盛满西州阳光、清澈见底的眸子,此刻像两口幽深的古井,映着灰蒙蒙的天光,却空无一物,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死寂的澄澈。

她的视线,没有落在他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只是穿透了他,投向更远更空茫的、属于大漠的某个深处。

然后,她轻轻地,甚至可以说是极其温柔地,弯了弯嘴角。

那是一个微笑。一个极其短暂,如同幻觉般一闪而过的微笑。却像淬了剧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李承鄞的眼底。

她的嘴唇,被风吹得干裂发白,无声地开合了一下。

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被风卷走,却又奇异地、无比清晰地钻入李承鄞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带着西州砂砾的粗粝感。

“顾小五。”

李承鄞浑身剧震!仿佛一道无形的、裹挟着万年寒冰的雷霆,自九天之上直贯天灵!攥着衣袖的手指猛地痉挛了一下,差点脱力松开。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这个名字!这个被深埋于忘川水底、被他亲手埋葬的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剜开了他精心构筑了三年的假象。

她知道了!

她全都想起来了!

那个在西州草原上,顶着“顾小五”这个名字,带着满身阳光和谎言闯入她生命的男人;那个许诺给她一百只萤火虫、许诺给她一生一世的男人;那个……亲手将她的外公、她的阿翁、她的整个丹蚩部族推入血海地狱的男人……

他精心维持的、用无数谎言和遗忘编织的平静假面,在这三个字面前,轰然碎裂,露出底下狰狞丑陋的疮疤。

李承鄞的脸色褪得比小枫还要惨白。巨大的恐慌如同忘川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死死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声音。他想否认,想怒吼,想哀求,想把她立刻拽离这该死的悬崖边……

所有的念头在舌尖疯狂翻搅,最终却只化作一句破碎的、带着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绝望的乞求:

“小枫……忘掉它!就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砂纸磨烂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铁锈味,“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的眼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流露出一种近乎卑微的、摇尾乞怜的脆弱。那是一个权倾朝野的太子,一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猎手,在猎物即将彻底挣脱牢笼、甚至要带着他一同毁灭时,所暴露出的最原始的恐惧和软弱。

“重新开始?”

小枫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飘忽得像一缕青烟,嘴角那抹奇异的、冰冷的微笑却更深了。她不再看那虚无的远方,目光终于缓缓地、聚焦在他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彻底的荒芜和……怜悯。

“好啊,顾小五。” 她清晰地吐出这个称呼,每一个音节都像淬毒的针,“那你告诉我,我们要从哪里重新开始?”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尖锐,刺破了呼啸的风声,也刺穿了李承鄞最后一道防线:

“是从你假扮茶商接近我开始?”

“是从你骗我带你找到王帐开始?”

“还是从你……” 她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那双空洞的眸子深处,终于燃起一点微弱却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从你亲手割下我阿翁的头颅开始?!”

“不——!” 李承鄞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像是被这血淋淋的指控彻底击垮。他攥着她衣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指骨捏得发白,仿佛想将那薄薄的布料连同她口中那残酷的过往一同捏碎,“不是那样的!小枫!你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 小枫打断他,声音恢复了那种死水般的平静,却比刚才的尖锐更令人心寒,“听你再编一个故事吗?像当初骗我去捉萤火虫那样?”

她的视线,慢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滑过他惨白如纸的脸,落在他因用力过度而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顾小五,”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若千钧,狠狠砸在李承鄞的心上,“你答应过我的。一百只萤火虫……你欠我的。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欠我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凌迟着李承鄞的心脏。那被她刻意遗忘的、在西州月光下许下的、沾染着欺骗与血腥的诺言,在此刻化作最锋利的匕首,将他伪装的平静彻底撕碎。悔恨、恐惧、无措……无数种情绪在他眼中疯狂翻涌、炸裂。

就在这时,小枫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李承鄞魂飞魄散,全部的力气瞬间灌注到那只抓住衣袖的手臂上,死命地向后拉扯。巨大的力量让两人都向前踉跄了一大步,小枫几乎是跌撞着扑进了他冰冷的怀里。那一瞬间的冲撞,让李承鄞清晰地感觉到她单薄身躯下,似乎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不合时宜的柔软触感……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像濒死的人抱住唯一的浮木,双臂铁箍般紧紧环抱住她,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死死按在自己同样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下颌抵着她被风吹得冰冷的发顶,鼻息间全是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尘土与绝望的气息。

“没事了……没事了……” 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我抓住你了……我不会放手……再也不会放手了……”

他收紧手臂,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尽全身力气去温暖她冰冷的身体,去驱散那缠绕着她的、来自地狱的寒气。

“你看……你看……” 他急切地、带着一种献祭般的迫切,想要证明什么,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们还有以后!我们……我们会有孩子!小枫,你想想……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他会像你一样明亮,像……”

“孩子?”

怀里冰冷的身躯,在他提到这两个字的瞬间,陡然变得比忘川的寒冰还要僵硬。小枫猛地抬起头!

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所有的空洞和荒芜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李承鄞从未见过的、淬了最深的毒液、燃着地狱业火的、极致的讽刺和……滔天的恨意!

她的眼睛死死地、像利刃一样钉住李承鄞因狂喜而微微发亮的瞳孔,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向他:

“李承鄞,你真以为……我腹中这个孩子……是意外吗?”

李承鄞脸上的狂喜,如同被骤然泼上滚油的劣质颜料,瞬间凝固、扭曲、碎裂!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变成了死灰色。那双刚刚还燃着狂喜光芒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裹挟着万钧雷霆的利箭,当胸穿透!

“你……你说……什么?”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小枫看着他瞬间崩塌的表情,眼中掠过一丝近乎残忍的快意。那快意一闪即逝,随即被更深的、足以淹没一切的悲哀和绝望取代。

“从我知道自己怀孕那一刻起……”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李承鄞的脖颈,“我就在等今天。”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他死灰般的脸,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彻底碎裂的瓷器。

“等一个机会……” 她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缓慢而清晰,如同凌迟的刀锋,“一个能让你……像失去我阿翁、失去我阿渡、失去我所有亲人那样……永远失去的机会!”

“失去……这个……你以为能拴住我的……‘希望’!”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积压了三年的血泪和毁灭一切的决绝!

李承鄞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晃了一下,环抱着她的手臂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脱力!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是彻底被摧毁的茫然和剧痛。那双曾经翻云覆雨、掌控一切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被彻底碾碎后的、死一般的灰烬。

原来如此……

原来那短暂的温存,那偶尔流露的柔软,甚至这个他视若珍宝、以为能挽回一切的孩子……都不过是她精心编织的、指向毁灭的网!

她从未原谅。

她只是在等待一个最痛的时刻,将他彻底推入深渊!

就在这万念俱灰、心神俱裂的瞬间——

小枫猛地一挣!那被他攥得死紧的衣袖,在两人巨大的力量撕扯下,发出“刺啦”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裂帛之声!

布帛撕裂!

那抹刺眼的红,如同断翅的蝶,从他骤然松脱、无力垂落的手掌中,骤然飘离!

“小枫——!!!”

李承鄞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那声音穿透云霄,充满了绝望的兽性。他目眦欲裂,想也不想,身体如同被本能驱使的箭矢,朝着那抹急速下坠的红色身影,纵身扑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尖锐地呼啸,失重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他眼中只有那团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火焰般的红。他伸出手,不顾一切地向下抓去!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片冰冷的衣角。

他猛地收紧五指,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和力气,狠狠地将那抹红影拉向自己!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细微脆响,在冰冷的河滩乱石间炸开。

巨大的冲击力让李承鄞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剧痛从后背和四肢百骸疯狂涌来,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腥甜。但他顾不上这些。落地瞬间,他本能地蜷缩身体,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死死地护住了怀里的人。

碎石硌得他生疼,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

可他完全顾不上自己。

他颤抖着,艰难地撑起身体,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小枫静静地躺在他怀中,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毫无生气的脸上投下两片脆弱的阴影。她额角有一处擦伤,正缓缓渗出血迹,蜿蜒流过她冰冷的脸颊,像一道绝望的泪痕。那身火红的衣裙,此刻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失去了所有的生机,黯淡得像凝固的血液。

“小枫……小枫……” 李承鄞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带着无尽卑微的乞求。他慌乱地伸出手,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

指尖,一片冰冷死寂。

没有一丝温热的气流拂过。

整个世界的声音,风声、水声、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死寂。

李承鄞的身体瞬间僵住,像一尊被急速冻结的石像。他维持着低头探息的姿势,一动不动。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不……” 一个破碎的音节,终于从他染血的唇间挤出,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紧接着,那冻结的躯壳猛地爆发出一种非人的力量!他猛地收紧双臂,将小枫冰冷僵硬的身体死死地、疯狂地按向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仿佛要将她冰冷的身体重新焐热,要将她消散的灵魂重新塞回那具躯壳!

“小枫——!睁开眼睛!看看我!求你……看看我……顾小五在这里!顾小五在这里啊!” 他嘶吼着,声音破碎沙哑,如同野兽垂死的哀鸣。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混着嘴角溢出的鲜血,一滴一滴,砸落在她冰冷苍白的脸颊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痕。

他徒劳地用手掌去擦拭她脸上的血污和泪痕,动作慌乱而笨拙,却只是将那痕迹涂抹得更加狼狈不堪。他紧紧贴着她冰冷的脸颊,语无伦次地哀求,颠来倒去地重复着那些苍白无力的字句: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萤火虫……一百只……我捉给你……现在就捉给你……”

就在他疯狂摇晃着她,试图唤醒那已逝的生命时,一个微小的、硬硬的东西,从他因动作而松散的宽大袖袋里滑落出来,“叮”的一声轻响,落在冰冷的鹅卵石上。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李承鄞混乱的嘶吼。

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刹那,戛然而止。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目光,死死地钉在脚边那块冰冷的石头上。

那里,躺着一盏小小的、玲珑剔透的琉璃灯。

灯盏只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是纯净无瑕的琉璃,被能工巧匠精心打磨成浑圆的形状。最令人心碎的,是灯盏里面——用最纤细的金丝,固定着数十颗米粒大小、同样由琉璃吹制而成的萤火虫!那些小小的虫儿,姿态各异,有的振翅欲飞,有的栖息在“草叶”(也是极细的金丝捻成)上,每一只都栩栩如生,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梦幻般的柔光。

这是他命宫中巧匠耗费数月,用最顶级的、近乎无色的琉璃,一点点吹制打磨,再以纯金拉成细若毫发的丝线,一点点固定、塑形……做成的。

他想送给她。在她生辰那天,或者……在她愿意重新对他展露笑颜的那一天。

他想告诉她,顾小五欠她的一百只萤火虫,他记得。他永远都记得。他用这永不熄灭的琉璃光,来偿还那早已消散在欺骗与血腥中的夏夜微光。

他曾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来摩挲,想象着她看到时,眼中是否会重新亮起当年西州草原上,那璀璨如星辰的光芒。

而现在……

这盏凝聚着他笨拙的、绝望的、最后一点卑微念想的琉璃灯,静静地躺在冰冷的乱石间,躺在小枫毫无生气的身体旁。它散发出的那点微光,映照着地上浑浊的水渍和暗红的血迹,映照着他脸上纵横的泪痕与血污,显得那么讽刺,那么……多余。

像一场盛大而残酷的祭奠上,一个不合时宜的、破碎的笑话。

李承鄞的目光,从琉璃灯上,缓缓移回怀中那张苍白、冰冷、再也不会对他笑、对他怒、对他流露出任何情绪的脸。

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嘶吼,所有的力气,都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干了。

他不再摇晃她。

不再哀求。

只是那样静静地、紧紧地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将脸颊贴在她冰冷的额头上,一动不动。宽阔的肩膀无声地、剧烈地颤抖着。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无声地流淌,冲刷着她脸上的血迹,却再也无法带来一丝温暖。

悔恨,那比忘川之水还要冰冷刺骨、比万仞悬崖还要沉重窒息的悔恨,终于在这一刻,如同冲破堤坝的灭世洪流,将他彻底、完全地吞没、碾碎。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输得永世不得翻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厚重的云层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悄然撕裂。一道锐利得刺眼的金红色光芒,如同燃烧的利剑,猛地刺破灰暗的天幕!

天亮了。

那光芒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新生的磅礴力量,迅速驱散着夜的阴霾,染红了天际的云霞,也终于……一寸寸地,照亮了这忘川崖底冰冷绝望的一隅。

金色的、温暖的朝阳,如同最温柔的薄纱,轻轻拂过小枫苍白冰冷的脸颊。光线在她紧闭的眼睑上跳跃,在她毫无血色的唇边勾勒出一抹近乎圣洁的柔和光晕。

李承鄞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空洞无神的眼睛,茫然地望向那轮初升的、无比壮丽的朝阳。

金色的光落进他死寂的眼底,却没有带来一丝暖意,反而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恍惚间,一个无比清晰、带着清脆笑意的声音,跨越了生死与遗忘的鸿沟,无比清晰地在他死寂的脑海里响起,如同昨日:

“顾小五!快看!朝阳初升时最是好看!是不是?”

那时的她,骑在马上,迎着初升的太阳,脸颊被朝霞映得绯红,眼睛亮得如同盛满了整个草原的星辰,笑容灿烂得能融化西州最冷的冰雪。

他当时说了什么?

他好像只是看着她,点了点头。心里想着,确实好看,但没有她好看。

那声音,那笑容,那鲜活明亮的生命……与此刻怀中冰冷僵硬、毫无生气的躯壳,形成了最残忍、最极致的对比!

那轮曾经见证过他们短暂虚假甜蜜的朝阳,如今却成了这场盛大悲剧落幕时,最冰冷无情的注脚。

“是……好看……” 李承鄞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吐出几个破碎的气音,像是在回应那个早已消散在风中的笑语。他缓缓低下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脸颊更深地埋进小枫冰冷僵硬的颈窝。

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一点点……早已不复

上一章 西洲雪未消 东宫短篇最新章节 下一章 血裘不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