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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记忆凌迟的东宫

东宫短篇

药碗被搁在桌案上的声响,沉闷得令人窒息。黑褐色的药汁在碗沿晃荡,蒸腾起一股挥之不去的苦涩气息,弥漫在殿宇厚重的空气里。

李承鄞站在小枫面前,身影被烛火拉长,投在冰冷的地砖上,像一道无法摆脱的阴影。他看着她。她依旧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抵抗着什么无形的东西。那双曾经盛满草原阳光、如今却只剩下空洞和遥远疏离的眼睛,固执地垂着,只盯着自己裙裾上繁复的缠枝莲纹。她甚至吝啬于给他一个眼神,一丝目光。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蜡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无形的丝线,勒得人心口发疼。

他袖中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几日前太医院院判那忧心忡忡的话语再次敲打耳膜:“殿下,太子妃娘娘脉象沉滞,神思郁结过甚,长此以往……恐非药石所能及……”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楔进他心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个念头,日夜啃噬,终于在这一刻冲破了他所有的权衡与恐惧。

“都下去。”李承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斩断了殿内所有细微的声响。

侍立两旁的宫人如同惊弓之鸟,无声地、迅速地退了出去,厚重的殿门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与声。偌大的宫殿彻底沉入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只剩下烛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在这空旷里显得格外惊心。

这突如其来的绝对安静,终于让小枫有了反应。她纤长的眼睫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如同濒死的蝶翅。她依旧没有抬头,但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在那一下轻颤后绷紧到了极限,像一张拉到满弦的弓。

李承鄞向前迈了一步。靴底踏在光滑的金砖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回响,每一步都踏在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深渊边缘。他在她面前蹲下身来,试图让自己的视线低于她,卸下那份属于太子的威压。他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谨慎,想要去碰触她搁在膝上、紧紧攥成拳头的手。那手背上的骨节因为用力而突出,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小枫……” 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的是滚烫的砂砾,“我……”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冰凉手背的刹那,小枫猛地一缩手,避开了。动作快得如同被毒蛇咬噬。她依旧低着头,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幅度越来越大,带动着宽大的衣袖簌簌作响。那是一种从骨髓深处透出来的寒冷和恐惧。

李承鄞的手僵在半空。预想过的千百种反应里,没有眼前这种纯粹的、无声的恐惧和抗拒。这无声的拒绝比任何哭骂都更锋利地刺穿了他。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沉闷得如同压着巨石。所有的铺垫都显得苍白可笑,所有的精心准备都在她本能的恐惧面前土崩瓦解。那个名字,那个他背负了半生、也躲藏了半生的名字,此刻成了唯一能撬开这冰封死局的东西。他必须把它挖出来,哪怕鲜血淋漓。

他猛地反手,用尽力气握住了她那只颤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这突如其来的禁锢终于逼得小枫抬起了头。

“看着我!”李承鄞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嘶哑,眼睛死死锁住她,“小枫,你听我说,我其实是……”

“顾小五。”

清冷的、毫无波澜的三个字,像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出,瞬间斩断了李承鄞所有未出口的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李承鄞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殿外的雪还要苍白。他瞳孔骤然缩紧,里面映出小枫抬起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泪,没有恨,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冷。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像结了万年冰层的深潭,幽暗、冰冷,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震惊失魂的狼狈模样。那潭底深处,翻涌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沉淀了太久太久的血色寒光。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同他自己的心跳。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他感觉不到自己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双冰封的眼睛和她唇齿间吐出的那个名字——顾小五。不是疑问,是冰冷的确认。

“……你……” 李承鄞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仿佛是从冻僵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想起来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不是怕她恨,而是怕她想起的……是那最不该被记起的部分。

小枫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被他紧握着的手腕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一挣!李承鄞猝不及防,手指被震得发麻,下意识地松开了钳制。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小枫的另一只手闪电般抬起,探向自己发髻。指尖划过冰冷的珠翠,精准地攫住了那根插在乌发间的白玉簪。簪身温润,是她生辰时他亲手所赠。此刻,却被她毫不犹豫地拔出!

乌黑的长发失去束缚,瀑布般倾泻而下,有几缕凌乱地贴在颊边。然而这一切都及不上她手中那根簪子带来的寒意。

簪尾尖锐的一端,在烛火下反射出一点冷厉的光。下一秒,那点寒光已稳稳地、决绝地抵在了她自己纤细脆弱的咽喉上!玉质冰凉,紧贴着跳动的血脉。

李承鄞的呼吸彻底停滞了。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回心脏,又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他几乎弯下腰去。他死死盯着那点抵在她雪白肌肤上的簪尖,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丝最轻微的气流都会促使她做出无法挽回的动作。

“顾小五?” 小枫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丝毫涟漪。她微微歪着头,眼神穿透他,仿佛在看着某个遥远而血腥的噩梦深处。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淬满了毒。

“不,” 她轻轻摇头,乌发随之晃动,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任何嘶吼都更清晰地砸在李承鄞的心上,“是李承鄞。”

她顿了顿,抵着咽喉的簪尖微微用力,一丝细微的刺痛让她颈间的皮肤凹陷下去,几乎要沁出血珠。那双冰封的眼眸里,终于清晰地映出李承鄞惊恐欲绝的脸。

“李承鄞,” 她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血的冰凌,狠狠凿进他的耳膜,“你还要杀我第四次吗?”

那根冰冷的玉簪,曾经是他珍重的心意,此刻却紧贴着她温热的生命之源。簪尾尖锐的一点,正对着颈间最脆弱的搏动之处,微微下陷,压出一道令人心惊的凹痕。仿佛只要再多一丝力气,那层薄薄的皮肤就会被刺破,温热的生命就会喷涌而出,染红这冰冷的玉。

李承鄞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言语、甚至所有的呼吸,都在那“第四次”三个字落下的瞬间被彻底冻结。他像一尊被骤然封入寒冰的石像,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从滚烫到冰凉,似乎只经历了一个心跳的间隙。

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气流在干涩的喉管里摩擦,发出嗬嗬的轻响。他死死盯着小枫,那双曾让他沉沦、此刻却如同深渊寒潭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的,不再是迷茫的痛苦,不再是空洞的疏离,而是……血。大片大片凝固的、暗红的血。是丹蚩王帐冲天的大火映照下飞溅的血,是忘川冰冷刺骨的河水也无法冲刷掉的浓稠血污,是阿渡最后倒在她面前时,身下迅速洇开的、刺目的猩红……所有被他亲手制造、又被精心掩盖的鲜血淋漓的过往,此刻都从那冰封的眼底喷薄而出,带着地狱般的腥气,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她全想起来了。不是那些模糊的片段,不是那些被遗忘的温存假象。她记得的,是每一次背叛,每一次刀刃加身,每一次他冠冕堂皇地举起屠刀,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杀死她。

“不……” 他终于从胸腔深处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濒死的绝望。他想否认,想辩解,想冲过去夺下那根要命的簪子,可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双腿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他甚至不敢再呼吸得太重,怕那细微的气流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腕上那致命的力道失控。

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他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孔投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像一个无声哀嚎的鬼影。殿内死寂得可怕,只剩下两人沉重到几乎窒息的呼吸声,还有那根玉簪尖端,在死寂中因她指尖极其微小的颤抖而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摩擦声,正轻轻刮擦着她颈间脆弱的皮肤。

那冰冷的触感,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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