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

惨白的应急灯像垂死的月亮，颤抖着照亮急诊大厅。空气凝固着消毒水与新鲜血浆混合的甜腥。推床卡在拐角，金属轮子徒劳空转，磨出刺耳的“吱——”。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抱着头蹲在角落，崭新的白大褂下摆浸在深色水渍里，肩膀抽搐得如同坏掉的缝纫机。

茶卿站在这片失控的调色盘中央。

酒红吊带裙是唯一艳丽的色块，丝绸裹着起伏有致的曲线，腰线束得太精巧，像随时会被浓稠的空气掐断。柔顺的黑发垂落胸前，衬得一张巴掌小脸，莹白似雪，纯得毫无杂质，琥珀色的眼瞳像两汪清澈山泉，盛满了恰到好处的惊吓和迷茫。

“有人吗……”她开口，声音细细弱弱，带着点颤抖的风情，每一个字都像沾了蜜的羽毛轻轻撩人耳廓，“…能帮帮我吗？”纤白的手指下意识地护住心口，指甲圆润小巧，泛着淡淡的粉，那姿态，怯生生的，仿佛一头误闯屠宰场的纯洁幼鹿。

可这惊惶无助的模样，在下一秒就被撞得粉碎！

“吼——！！！”

一个半边脸血肉模糊、颧骨支棱在外的“人”突然从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扑出！它速度奇快，四肢并用的姿态扭曲诡异，撕裂的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咆哮，直扑茶卿那截瓷白脆弱的脖颈！

茶卿像是吓傻了，琥珀色的瞳孔猛地收缩成点！呼吸骤停！整个人僵立当场。

千钧一发！

“滚开！！”

惊雷炸响！一道裹挟着灼热气浪的身影从斜后方猛虎下山般撞来！

丁程鑫！

他像是刚从某场地下格斗里脱身，黑色背心紧裹着贲张的肌肉线条，汗珠混着新鲜的血痕沿着起伏的背脊滑落，狂放不羁得如同刚刚撕破牢笼的猛兽。拳风刚猛，带着一股焚尽一切的蛮横意志，后发先至！

“砰！！咔嚓！”

沉闷撞击接上令人牙酸的骨裂！

那只扑向茶卿的丧尸头颅被这一记刚拳狠狠砸中，如同烂西瓜般爆开！红的白的喷溅而出！

丁程鑫落地，带着一身桀骜的煞气，横挡在茶卿身前，宽阔的后背形成一道绝对强悍的屏障。他甚至没回头，只恶狠狠地盯着前方走廊阴影里更多蠢蠢欲动的轮廓，像护食的野狼：“站后面！小麻雀别乱动！”声音沙哑粗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惊魂甫定的茶卿似乎这时才找回意识，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小手捂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睫毛如同受惊蝶翅般颤巍巍，水光在眼底汇聚：“……谢、谢谢…”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她纤细的身体紧挨着他滚烫的背脊，如同一株依附藤蔓的柔弱蔷薇，寻求着庇护。

丁程鑫只觉得一股清雅冷冽又带着微甜的暗香钻进鼻腔，混合着血腥与硝烟。他后颈肌肉瞬间绷紧，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一下，那股因杀戮而沸腾的血液似乎更加灼热了几分。这小东西……意外的软。

然而就在丁程鑫因身后温热柔软的气息而心神微漾的瞬间——

嗖！

锐器撕裂空气的尖啸！

一直蹲在角落抽搐哭泣的“医生”突然暴起！他手中的手术刀泛着冷光，角度刁钻阴毒，直刺丁程鑫毫无防备的后腰！动作快如毒蛇弹射！哪还有半点怯懦！

太快了！丁程鑫因护着身后而重心稍滞，眼看避之不及！

纯白蕾丝包裹的足尖轻点地面。

茶卿动了。

动作快得只剩下视网膜上一抹酒红的残影！轻盈得如同花瓣被风吹拂的轨迹。那怯生生的柔软姿态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她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柔韧拧转，细白的五指如同抚弦般优雅地滑过手包——一道寒芒闪现！

“噗嗤！”

薄如蝉翼却锋利异常的匕首尖端，如同热刀切入牛油，精准无比地从“医生”持刀手腕的肌腱缝隙中没入！角度刁钻，毫无阻碍！

“呃啊——！”

假扮的偷袭者发出一声变调的痛嘶，手术刀当啷落地！

茶卿脚尖落地，裙摆荡漾间已稳稳退开两步，重新恢复那副受惊后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凌厉绝伦的杀招只是幻觉。她一手轻抚着因动作而急促起伏的胸口，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地悬在卷翘的长睫上欲落不落，声音带着微喘的哭腔：“……好、好可怕……”

丁程鑫猛地回头，看看地上捂着手腕惨叫的偷袭者，又看看那个泪光点点、柔弱无依的女孩，浓眉紧紧皱起，眼中惊疑不定如同翻涌的岩浆。刚才那……是自己错觉？绝不可能！那种速度，那种角度！她到底……是什么？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在停车场方向炸响！巨大的冲击波震得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这边！离开大厅！” 丁程鑫一把攥住茶卿的手腕——他打定主意要看紧这朵危险又惑人的玫瑰——大步冲向紧急出口的安全通道，那里通向地下停车场的方向。

楼梯间弥漫着浓烟和电线的焦糊味，应急灯苟延残喘地亮着。刚冲到拐角——

“嗡——滋啦！”

刺耳的电流爆鸣声夹杂着金属剧烈摩擦的锐响骤然响起！

他们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末世新手精神崩溃！

一辆庞大的货车四脚朝天翻在承重柱边，底盘下燃油滴答。而原本空旷的位置，却矗立着一座扭曲钢铁与血肉铸就的怪物——它像是由无数废弃车辆的部件野蛮拼凑而成，钢铁的骨架狰狞外露，齿轮与传动轴在血肉中翻转蠕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车头大灯镶嵌在几近融化的腐烂胸腔上，散发着不祥的红光，每一次关节扭动，就有暗色的机油混合着腥臭的脓液滴落。一只巨大的、布满污秽油渍的机械臂正抓住一根从天花板上垂落的粗重电缆，狂暴地撕扯着，迸射的蓝白色电火花疯狂舔舐着金属与血肉！

是怪物！丧尸与机械的融合体！

“操！”丁程鑫啐了一口，肌肉绷紧，狂态毕露，准备扑上去硬撼这钢铁巨物！

但有人比他更快！

“后退！！” 一个清亮急促的男声从停车场更深处的浓烟中穿透而来！

几乎同时！

嗡嗡嗡——！

密集而精准的能量束破空之声！不是子弹的呼啸，更像是高压能量瞬间聚焦激发的锐鸣！

只见三道赤红耀眼、只有拇指粗细的能量射线束，如同神罚之矛，从那台狰狞融合巨怪的三角脆弱点——两个连接旋转轴承的金属关节和脊椎处瞬间贯入！

嗤——！

焦糊味伴随着金属熔化的刺耳声瞬间弥漫！

那巨大怪物咆哮的动作猛地一僵！它奋力挥击的机械臂突然失控般高速旋转起来，在吱呀作响中如同抽风的陀螺，内部零件崩裂四射！轰然巨响中，庞大的金属身躯失去平衡，如同失控的推金山倒玉柱般砸倒在地！烟尘四起！

浓烟中，一个挺拔的身影快速接近。

刘耀文。

他穿着件沾满机油污渍的连体工装裤，袖子撸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有力的小臂。脸上蹭着黑灰，却掩不住干净帅气的五官，尤其是一双眼睛，即使在混乱的环境中，也闪烁着一种纯粹的、近乎专注的光芒。他背上斜挎着一个改装过的、看起来异常沉重的背包，手里紧握着一支外形独特的、如同大口径能量焊枪般的改装射线步枪，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

他快步冲到怪物旁，毫不顾忌地上的污秽和滴落的脓液，利落地检查怪物残骸，手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随即，他转头看向被烟尘呛得咳嗽、靠在丁程鑫身前轻轻拍着胸口的茶卿。

只是一眼，他愣了一秒。

眼前的女孩微仰着小脸，纯白的连衣裙（不知何时换的？）衬得她如同一朵沾着露水的茉莉花，眼眸清澈纯净，带着对眼前场景尚未褪去的后怕和一丝……对他出现的感激？

“你还好吧？”刘耀文的声音清亮干净，带着少年气的关切，和她刚才在急诊厅里听过的哭腔截然不同，充满温度。他快步走向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动作坦荡，没有任何狎昵，“这里不安全，快跟我来！我停了一辆改装过底盘的越野在C区！”

他那专注清澈的眼神，落在茶卿身上，带着毫无防备的纯粹担忧与善意。

茶卿眨了眨眼，眼底深处那丝冰冷与审视被极好地藏在澄澈的琥珀色湖面之下。她看着眼前伸来的、布满机油渍和金属碎屑却显得格外有力的手，微微歪了下头，浓密的长睫扑闪着，脸上适时地漾开一抹纯粹到足以融化一切防备的清甜笑意：

“嗯！” 声音清脆，带着信任的依赖，如同雏鸟找到归巢。

她伸出自己那只干净、纤尘不染的玉手，轻轻地握住了刘耀文满是油污的手。

冰肌玉骨，触手生温。刘耀文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耳根处似乎有极淡的红晕爬起，被灰尘很好地掩盖了。

丁程鑫盯着茶卿那只主动伸出去、主动握住别的男人的手，又看看她脸上那能溺死人的无辜清纯笑容，再看看刘耀文那清澈关切的眼神，眼神像是要噬人。

这女人……到底有几张脸？！

引线：被天使吻过的恶魔

“走这边！”刘耀文拉着茶卿的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条贴着墙根、有大量废弃车辆作为掩护的路线，动作矫健灵活，显然对此地地形了如指掌。丁程鑫不得不紧随其后，面色阴沉地盯着前方那两只紧握的手。

刚跑过两排车，一股更浓重、更加纯粹的腐败腥臭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从另一条岔道传来！

咚！咚！咚！

一个比刚才融合体体型小不少，却散发更浓烈威胁感的“东西”冲了出来。

它大致还是人形，却浑身覆盖着厚实、沾满粘液的暗绿色肉瘤，像是癞蛤蟆的皮肤放大恶化！皮肤下能看到不正常隆起的肌肉纤维和流动的污血。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本该是脸的位置，鼓起一个巨大的、布满紫黑色细密血管的脓包！脓包顶端裂开一道缝隙，一条顶端长着布满倒刺口器的巨大蠕虫状舌头猛地弹射出来，发出“嘶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吸气声！舌头滴落的粘液将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

“腐肉炮台！”刘耀文脸色微变，瞬间举枪！

但怪物的攻击更快！

“噗——！！”

那道布满倒刺的口器舌头如同高速弹射的攻城矛，卷起恶风的尖啸，直射向茶卿的心口！快逾闪电！

根本来不及反应！刘耀文和丁程鑫目眦欲裂！丁程鑫怒吼着横身想挡！

茶卿看起来完全懵了，漂亮的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像是被吓到失声，身体僵硬得如同精致的瓷娃娃。

就在那恶心的口器倒刺距离她心脏位置不足半米时——

“嗡……”

空间似乎发生了微不可查的涟漪。

茶卿一直紧攥在另一只手里的、那个小巧精致的鳄鱼皮手袋，看似普通的金属包扣表面，突然亮起了一圈极其微弱、近乎看不见的淡蓝色弧光！

“滋啦！”

那裹挟着巨力的、布满了腐蚀粘液和锋利倒刺的恶心口器，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绝对光滑又无比坚韧的屏障，尖端在淡蓝色的弧光上诡异地向侧面滑开、扭曲！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被卸导！

噗！

口器没有击中茶卿，而是擦着她的纯白裙摆掠过，狠狠扎在她身后一辆废弃出租车的防滚架上！精钢的防滚架瞬间被腐蚀和巨力撕裂得如同劣质泡沫！

而那怪物，也因为全力一击的诡变方向落空，身体失衡，踉跄了一下。

这一下极其细微的电弧和撞击效果太短促了，浓烟中视觉受限。在丁程鑫眼里，是茶卿运气好到逆天，怪物莫名打偏了！在刘耀文眼中，则是茶卿极度恐惧下激发了某种……意外？（他隐隐觉得那包有点眼熟的技术感）

劫后余生的茶卿腿一软，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直接跌坐在地，发出小猫般惊恐的呜咽。刘耀文立刻蹲下，一手紧握武器警惕怪物，另一手极快又有分寸地扶住她纤细微凉的肩膀：“别怕！我在！”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还能走吗？我背你！”

茶卿小脸煞白，含着眼泪望着他，轻轻点头，嘴唇微微翕动，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和纯粹的依赖：“……恩…耀文哥哥…”

丁程鑫：“……”

他瞪着那怪物扎在防滚架上还在徒劳撕咬的口器，又看看被刘耀文小心翼翼护着、纯白裙摆上连个污点都没有的女孩儿。运气？巧合？

他不信邪！

就在这时，那“腐肉炮台”终于把舌头拔了出来，更加暴怒，脓包顶端的缝隙张开，发出无声的尖啸！它似乎锁定了刘耀文背上那个更显眼的目标！

丁程鑫眼神一厉，一股狂暴凶戾的气息从他身体轰然爆发！他猛地踏前一步，拳头紧握，如同点燃的火药桶，皮肤表面血管暴起，隐隐泛起赤红的光泽：“狗东西……找死！”

刘耀文同时察觉危机，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嗡！”能量射线再次激射！

浓烟翻涌，混乱与杀戮的盛宴刚刚开场。

而俯在刘耀文宽阔背上的茶卿，小脸埋在少年干净又带着机油气息的后颈处，鼻息清浅。没有人看见，她那卷翘的长睫下，原本蓄满晶莹泪水的琥珀色眼瞳深处，此刻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一丝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正在运算推演的漠然光芒一闪而过。

她轻轻合上眼睑，像只疲惫的、终于找到栖息地的纯白鸟儿。

那枚始终紧握在精致小手包里的玉佩，温润依旧，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流，正顺着她的指尖悄然流淌，融入她的骨骼血脉。空间内，那几颗苹果幼苗似乎又向上蹿升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