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不是说化成灰都认识我吗？”
船上那人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一张脸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格外清晰，他静静地看着有些错愕的明然。
“现在呢?”
烛灯的火苗忽然熄灭，接受过短暂的光亮后，明然的视觉在那个片刻被剥夺了，在黑暗中一时失去反应。
小船，连同船头的人一起被淹没在黑暗中。
“找到了吗？”
那人的声音近在咫尺，仿佛说话的人就贴在他耳边，明然心脏猛地一缩，汗毛瞬间炸开，他转头看向左侧，却什么也没看到。
紧接着，另一个完全相同的声音，从他的右侧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的叹息。
“还没找到吗？”
未等他喘息，第三个声音，从正前方船头稍偏的位置传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的不耐烦的感觉。
“太慢了。”
明然攥紧手中的匕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他屏住呼吸，感受着空气最微弱的流动。
“太慢了。”
第四个声音，从他身后冰冷的棺材方向传来，语调、音色都和之前的声音一模一样。
但明然分明看到了四个人，他们都穿着同样的黑色衣袍，如同一个人被精准地仿制了四份，将他围困在中央。
“明然。”
“你师傅等得是你。”
“你哥不会去救他的。”
声音同时从四个人的空中传出，它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怪异的和声，在岩洞独特的空间里回荡，钻进明然的脑中。
“你果然和他的离开有关，”明然看着他道，“他不需要我哥救他，没人能伤到他。”
“不是想拿回佩囊吗？”
“要拿回去给你哥交差吧?”
那四人围着明然，手心向下摊开，四个一模一样的佩囊瞬间掉落出来，挂在空中。
【4】
“选对了，你就能回去。”
“那如果这四个都是假的呢？”
明然问道。
“真真假假是你的事。”
“但只有一个佩囊里放了东西，如果你选中的那个是空的，我就会杀了你。”
明然看着他们，感到自己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虫子，此刻在仔细地打量着四只一模一样的毒蜘蛛。
明然的目光在四人之间游移，他的眉头微蹙，将信将疑地看向其中一人的眼睛，他已经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我选这个。”
他将手放到了那人的佩囊下，那人放开手，佩囊就落在了明然的手中。
明然不知道自己选到的佩囊中有没有东西，也不知道这些人是真的会放了自己，还是只当做一场戏弄他的游戏。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等待着他们的下一步动作，却等来了一阵浓烟。
明然被浓烟呛得剧烈地咳嗽着，他的眼睛在接触到烟雾的瞬间传来一阵刺痛，不由自主地闭上，而身旁的四人在浓烟升起之时散开了。
【5】
烟雾渐渐消散，河面上的小船也连同四人一块消失了，明然靠在门框上，还没从刚刚发生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唔唔……”
是身后的房间内传出来的声音。
明然收好佩囊，装入怀中，随后哐地一声将半掩的门推开，看向屋内，原来是那个送棺人，他已经吓傻了一样，跪在那口棺材旁边。
“你还在这里。”
明然走进房中，将那个送棺人拎了起来。
“爷，爷……别杀我，我是送您离开的！”
那人说道。
“送我离开?”
“对，对！”
送棺人说着，将断裂的棺材盖移向一旁。
“这个地方，难出的很。”
“想要出去，只能通过这条河。”
送棺人一边说，一边将棺材往外推去。
明然看着推着棺材的送棺人在心中想道，难怪门前的路如此湿滑，又略微倾斜，原来是为了一人也能将棺材拖到河中。
棺材被推出房间后，毫不费力被那人推到河边。
送棺人先拉住棺材，向明然招了招手。
“爷，快进来吧。”
明然走了过去，拽住了棺材。
“你先上。”
那人也不推脱，两手往棺木上一撑，爬了进去。
明然等那人进去之后，也翻身跳了进去。
两人顺着水流往下飘着，送棺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亮了一盏棺灯，摇曳昏黄的烛光，成了这片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
【6】
明然在烛火与棺木的晃动中，昏昏欲睡，但他觉得在这个睡觉太过危险，于是就开始和送棺人攀谈起来。
“你之前送棺，都送了些什么人?”
明然看着那人问道。
“什么样的都有，”送棺人对他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都有求于这条河的主人，主人能替他们完成他们做不到的事情，作为交换，他们会忘记以前的事情，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明然问道。
水流在这里变得湍急起来，前面的河流被巨大的石壁分成两条不同的水路，一旁的岩石中站着一个人，拿着根带钩的长杆，那人大声吆喝一声，像是与送棺人认识。
那人拿着长杆，熟练地将棺材勾了过去，送棺人喊了一嗓子，站起身朝那招了几下手，又坐了回去。
“他是引路人，”送棺人道，“等到了凌火街和朱月街，你就知道啦，他们就住在那里。”
明然有些好奇等待着棺材将要飘去的地方，河的两岸逐渐开阔起来，他先看到的是一点点火光，然后是两条灯火通明的长街，沿着河的两岸蜿蜒铺展。
酒旗招展，商铺林立，行人如织。若非头顶是望不到尽头的嶙峋岩顶，脚下是流淌着黑暗且压抑的不知名河水，眼前这门庭若市的景象，简直与地上最繁华的夜市无异。
“要是从这里着陆，两岸就是凌火街和朱月街，都很长的，只不过这两条街是向里走的，所以我们在河上只能看到很快就结束了。”送棺人继续道。
“竟有这种地方。”他有些惊愕地转过身，看着两条繁华，甚至有些灼目的长街渐渐地远去，不由感叹。
【7】
须臾的喧闹过后，棺材顺着水流，慢慢汇入主河道，一切又重新回到黑暗与寂静之中，只剩下水声和棺灯发出的微弱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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