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识海翻江倒海的混乱，连滚爬爬地扑向旁边同样被冲击波掀飞、摔在冰冷地面上的赵医生。赵医生肩膀处的蚀殖体，在刚才那次狂暴的“喷射”后，体积缩小了近一半，表面暗红光芒黯淡，蠕动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陷入了深度休眠，但断口处那层粘稠黑暗依然存在。

没时间检查了！齐夏用尽最后力气，半拖半抱着昏迷的赵医生，冲向寅虎身后那片因能量短路而光影狂闪、管道扭曲盘绕的幽暗区域！浓烈的臭氧和金属烧熔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他看准了一根直径足有两米、表面布满粗大铆钉和冷凝水珠的巨型金属管道。管道侧壁，一处因能量过载而撕裂的、边缘流淌着融化金属红光的巨大裂口，正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散发出灼热的气流和内部幽深的黑暗。

就是那里！

齐夏拖着赵医生，毫不犹豫地冲向那灼热的裂口！

“滴…滴…滴…嗡——！”

身后，寅虎僵直的身体内部，传来了系统重启的、尖锐而急促的提示音！电子复眼屏幕上的雪花乱码开始有规律地闪烁、重组！【深度自检完成度…95%…97%…99%…】冰冷的进度条如同催命的倒计时！

齐夏和赵医生的半个身子已经扑进了管道裂口灼热的气流中！

【100%！系统重启完成！目标锁定！污染源熵增体！蚀殖体宿主！执行最高优先级：净化！】

“吼——！！！” 震耳欲聋的、饱含狂暴怒意的电子兽吼响彻整个培养皿大厅！那不再是冰冷的指令，而是彻底被激怒的杀戮宣告！

寅虎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覆盖金属鳞片的生物左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五根闪烁着重新亮起的、更加刺目幽蓝电弧的锋利爪钩，如同五道索命的雷霆，狠狠抓向即将没入管道黑暗的齐夏后背！

劲风及体，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入骨髓！

就在爪钩即将触及齐夏衣角的瞬间——

“当——！！！”

一声洪亮、沉重、仿佛能震碎灵魂的钟鸣，毫无预兆地从培养皿大厅那无边无际的幽暗穹顶之上轰然砸落！

这钟声是如此宏大，如此古老，带着一种穿透时空、宣告终结的绝对意志！声音凝成实质的音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寅虎刚刚重启完成的系统核心之上！

“滋啦——！！！”

寅虎幽绿的电子复眼瞬间被刺眼的乱码和猩红的【未知规则干扰！核心协议冲突！】警报覆盖！它狂暴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那条抓向齐夏的致命左臂，爪尖幽蓝的电弧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庞大的金属身躯内部，传来一阵密集的、令人牙酸的齿轮错位和能量过载的爆鸣！

钟声！是宣告“日”之终结的终焉钟声！这蕴含终焉之地最高规则意志的钟鸣，对刚刚遭受重创、逻辑核心本就脆弱的寅虎系统，造成了致命的二次干扰！

这致命的迟滞，只有不到半秒！

但对齐夏来说，足够了！

他借着背后爪钩带起的劲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赵医生和自己狠狠撞进了那灼热的管道裂口深处！两人翻滚着，瞬间被管道内部翻滚的热浪和浓稠的黑暗彻底吞噬！

“吼嗷嗷嗷——！！！”

身后，传来寅虎彻底失控的、混合了狂暴电子音与不甘兽吼的、响彻整个培养皿大厅的终极咆哮！那咆哮声中，充满了被猎物逃脱的暴怒，以及…一丝被更高规则强行压制的、源自程序深处的战栗？

灼热的金属管道内壁散发着暗红的光，粗糙的铆钉刮擦着皮肤，留下火辣辣的痛感。齐夏紧紧抓住昏迷的赵医生，在倾斜向下的管道中不受控制地翻滚、滑落。身后寅虎那不甘的咆哮声迅速被管道内呼啸的气流和金属摩擦声淹没。

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未知的坠落终点。肩头蚀殖体残留的粘稠黑暗传来微弱的脉动，掌心的荼蘼花根须在滚烫的管道壁上贪婪地汲取着热量。

第十二声终焉钟鸣的余韵，仿佛还在灵魂深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