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暗红血池缓慢流淌,亿万“罪”字篆刻在青铜内壁无声哀嚎。齐夏漂浮的“尸体”如同被遗忘的浮木,在粘稠的液体中微微起伏。胸膛焦黑的荼蘴花烙印死寂如顽石,唯有那只垂落血水中的右手,指尖缠绕着一点微弱的生机——
那截嫩绿的芽尖。
它细小得如同初生婴儿的睫毛,却带着一种与周遭绝望炼狱格格不入的、近乎蛮横的韧性。芽尖顶端的嫩叶微微卷曲,在死寂的空间里,极其缓慢地舒展着第一片真叶。
叶片脉络纤细如发,呈现出一种脆弱的半透明质感,内里却隐隐流淌着极其微弱、驳杂的光晕——青金的规则碎片、纯白的悲鸣残渣、暗金的罪焰余烬…以及最深处一点属于齐夏自身的、混沌而执拗的生命印记。
芽尖的根系,早已深深扎入血池深处。那里,一点被混乱光晕包裹的“种子”正贪婪地吮吸着粘稠的血水。这血水并非简单的液体,它是被天龙规则清洗、过滤了痛苦与罪孽情绪后,残留下来的最纯粹的“存在”之力——是无数灵魂被剥离、格式化后的残渣,冰冷而“纯净”。
同时,青铜柱本身散发的、冰冷宏大的规则之力,也如同无形的辐射,被这贪婪的根系一并汲取。
“咕嘟…”
又一个微小的气泡从根系附近升起,破裂。
每一次气泡的破裂,嫩绿的芽尖便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向上生长一丝。它缠绕着齐夏冰冷手指的根须,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刺入那枯萎的荼蘴花残骸深处。
“嗡…”
一股极其微弱、如同沉睡心脏被微弱电流刺激的悸动,顺着嫩绿的根须,传递到齐夏冰冷的躯壳。他那双空洞无神的右眼,在漫长的死寂后,极其轻微地…**眨动**了第二下。
眼瞳深处,那片虚无的黑暗底色上,那点微弱的茫然绿意,似乎凝实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而在距离他数米外的血池中,那滴自焦黑残肢坠落的、混合了蚀殖体本源、暗金罪焰余烬、纯净白芒碎片与青铜巨面“脓血”的粘稠液体,早已沉入池底。
此刻,在液体坠落的中心点,一株更加微小、却呈现出诡异暗青铜色泽的幼苗,顶着一片同样微小、边缘却天然勾勒着暗金色火焰纹路的**单叶**,悄然刺破了血水表面。
这株青铜幼苗无声矗立,叶片上的暗金纹路如同凝固的火焰,散发着冰冷与燃烧交织的矛盾气息。
它扎根的池底淤泥里,同样汲取着“存在”之力与规则辐射,但它的根系却本能地、贪婪地伸向不远处——那根巨大的、流淌着暗红液体的青铜柱基!它似乎对构成这囚笼本身的“罪”之规则,有着天然的亲和与渴望。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炼狱核心失去了意义。只有血池缓慢的流淌和两株幼苗无声的生长,标记着某种不可逆转的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
齐夏指尖缠绕的嫩绿幼苗,已悄然长至寸许高。主干依旧纤细,却已分出两片完整的、脉络流淌着驳杂微光的嫩叶。
它不再满足于缠绕手指,细密的根须如同探索的触手,开始沿着齐夏冰冷的手臂皮肤向上蔓延、扎根。
就在其中一条最纤细的根须,无意间触碰到齐夏手臂上一道早已愈合、却依旧狰狞的旧伤疤时——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烈铁锈味和死亡气息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顺着根须,冲入了幼苗的核心意识!
*冰冷的金属栏杆硌着下巴,铁锈味刺鼻…*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回荡,越来越近…*
*“编号…报废…” 冰冷的电子音混合着铁门关闭的闷响…*!
*绝望的哭喊被厚重的门扉隔绝,只剩下无边的死寂…*
是林晚的记忆!属于她在地鼠实验室被判定为“报废品”时的核心创伤!
这些被天龙规则剥离、散落在血池中的记忆残渣,此刻被这株贪婪汲取“存在”之力的幼苗,如同吸食营养般,强行攫取、吞噬!
“嘶…” 幼苗的意识(那点属于齐夏的混沌绿意)发出一阵无声的、痛苦的痉挛。林晚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污染了它稚嫩的意识空间!
嫩绿的叶片上,驳杂的光晕中猛地染上了一层灰暗的死气,边缘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被灼烧般的焦痕!
这突如其来的“污染”刺激,让幼苗的本能爆发出强烈的排斥!它缠绕齐夏手臂的根须猛地收缩、绷紧,试图切断这痛苦的记忆连接!
然而,就在根须即将脱离伤疤的瞬间——
幼苗意识深处,那点驳杂光晕中的纯白残渣(余念安的悲鸣碎片),仿佛被林晚的绝望所触动,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就是这微弱的闪烁,如同在幼苗混乱的意识中投下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一圈微澜。一个模糊的、并非源自幼苗自身、而是源于林晚记忆碎片的“画面”被短暂地“解读”出来——在那冰冷铁门关闭的绝望瞬间,林晚蜷缩的角落缝隙里,一枚几乎被尘埃淹没的、粗糙的石头**纽扣**,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光。
那是子晨不知何时偷偷塞给她的“护身符”,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晨”字。
这枚纽扣的画面一闪而逝,却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
幼苗缠绕的根须,猛地停止了收缩!它不再排斥林晚的绝望记忆,反而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更加贪婪地、主动地将根须更深地扎入齐夏手臂的那道旧伤疤!
更多的灰暗记忆碎片汹涌而入:
*金属针头刺入臂弯的锐痛…*
*消毒水气味中同伴无声消失的恐惧…*
*子晨被打得头破血流却死死护住半块面包的侧影…*
痛苦!绝望!恐惧!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冲击、污染着幼苗脆弱的意识!嫩绿的叶片大片地卷曲、焦黑!主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幼苗汲取的驳杂能量在痛苦记忆的冲击下变得混乱不堪,青金碎片与暗金余烬激烈冲突,几乎要将它从内部撕裂!
但幼苗没有退缩!它核心处那点属于齐夏的混沌绿意,在无边痛苦的冲刷下,反而如同被磨砺的刀锋,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解析**之光!
它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开始以一种近乎残忍的“高效”,疯狂地拆解、分析、**榨取**这些痛苦记忆碎片中蕴含的“信息”与“能量”!
它要利用这痛苦!利用这绝望!作为自身成长的燃料!
“咕嘟…咕嘟…”
幼苗的根系在血池深处更加疯狂地蠕动、膨胀!汲取“存在”之力与规则辐射的速度骤然加快!它焦黑的叶片边缘,在痛苦记忆的“滋养”下,竟然开始生长出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灰白色脉络**!
这些脉络如同神经末梢般在叶片表面蔓延,每一次闪烁,都对应着一段被它强行解析、榨干的痛苦记忆!
它正在异化!正在将吞噬的痛苦,转化为自身生长的畸形结构!
与此同时,血池中那株扎根在青铜柱基附近的暗青铜幼苗,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它那片边缘带着暗金火焰纹路的单叶,在持续汲取规则辐射的过程中,叶片上的纹路变得更加清晰、繁复。
暗金色的线条如同流淌的熔岩,在冰冷的青铜底色上缓缓脉动。它细小的根系,已经如同蛛网般,悄然附着在冰冷的青铜柱基表面,贪婪地吮吸着构成“罪”之规则本源的冰冷能量。
当齐夏那株嫩绿幼苗因痛苦记忆而剧烈颤抖、叶片焦黑异化时,这株青铜幼苗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那片暗金纹路的叶片,极其轻微地朝着嫩绿幼苗的方向…**摇曳**了一下。
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
但就在这一下摇曳的瞬间,嫩绿幼苗意识深处那汹涌的痛苦洪流中,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温暖**,如同投入冰海的烛火,极其突兀地闪现出来!
*灼热的荒漠,水壶边缘干裂的嘴唇…*
*一只沾满血污却异常稳定的手,按压在子晨塌陷的胸口…*
*玻璃囚笼内,绳索绞杀怪物时,那声嘶哑的“相信我”…*
是赵医生的记忆碎片!源自他灵魂深处、历经污染与燃烧也未曾彻底磨灭的“医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