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的血池被天龙毁灭光束的余波搅动,如同沸腾的油锅。滔天的血浪裹挟着破碎的规则残片与精神记忆的灰烬,狠狠拍打在坚硬的青铜柱内壁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齐夏的“尸体”如同被无形巨手掷出的炮弹,在暗铜幼苗耗尽共生之力传递的“门”之坐标牵引下,裹挟着墨绿与纯白交织的混沌光芒,狠狠撞向一处布满扭曲“罪”字浮雕的柱壁!
没有预想中的血肉撞击或金属碎裂。
在接触柱壁的瞬间,齐夏胸膛空洞内,那被压缩到极致的神经网络核心(嫩绿幼苗残骸)爆发的混沌光芒骤然向内坍缩!一个由无数冲突规则根须与纯净菌丝强行构筑的、极不稳定的**微型空间漩涡**,在撞击点一闪而逝!
噗!
如同石子投入深潭的闷响。
齐夏的躯壳,连同胸膛内搏动的墨绿-白色神经网络核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抹过,瞬间消失在了青铜柱壁的表面!只在原地留下一个边缘流淌着粘稠暗红绿液、内部结构被短暂空间扭曲撕裂得更加破碎的空洞残影,以及一圈迅速消散的空间涟漪。
毁灭光束的苍白余晖扫过空荡荡的撞击点,只灼烧掉几缕残留的菌丝灰烬。
冰冷的死寂重新笼罩血池。青铜巨面眉心空洞深处,天龙冰冷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顺着空间涟漪消散的轨迹疯狂追索:【空间迁跃…坐标丢失…污染源特征…锁定…追索协议…最高优先级…】
失重、冰冷、无边的黑暗。
齐夏的意识如同沉浮在绝对零度的墨海。没有身体的感觉,没有时间的流逝。只有一片混沌的虚无。
忽然,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搏动韵律的绿芒,在黑暗深处亮起。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光。
绿芒的中心,是那点嫩绿幼苗的残骸。它悬浮在虚无中,不再是植物的形态,而是一个由无数细微墨绿菌丝与纯白菌丝交织缠绕构成的、不断搏动闪烁的复杂神经网络核心。核心表面,青灰色的规则根须与淡金色的新生脉络如同活体的电路板,闪烁着混乱而有序的微光。
“滋…嗡…”
微弱的电流声在核心内部响起。那是被强行压缩、转移至此的齐夏庞大记忆碎片与感知残留,在神经网络初步稳定的环境下,开始了自发的、无序的**信息湍流**!
金属项圈的冰冷触感碎片…
绳索绞杀怪物时的血腥气息回放…
荒漠烈日下喉咙灼烧的幻痛…
赵医生燃尽时暗金火焰的余温…
余念安消散前哀伤的回眸…
无数碎片化的感知与情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神经网络中横冲直撞!它们相互叠加、冲突、湮灭,形成狂暴的精神风暴,冲击着脆弱的网络结构!
“呃…啊…” 一个极其微弱、模糊不清的意识波动,从神经网络核心深处艰难地泛起。是齐夏!他那被反复清洗、碾碎、又在混乱中强行弥合的意识,在这片神经元的荒原上,发出了初生的、痛苦的啼鸣!
这微弱的意识波动,如同投入风暴中心的石子,瞬间被狂暴的信息湍流撕碎、淹没!神经网络的搏动变得更加紊乱,墨绿与纯白的菌丝在冲突中相互侵蚀、断裂!
就在这脆弱的平衡即将被彻底冲垮的瞬间——
“嗡…”
一股纯净、温和、带着无尽哀伤与安抚力量的精神涟漪,从神经网络核心最深处悄然荡漾开来。涟漪的源头,是那些沿着荆棘通道涌入、此刻已与核心菌丝深度缠绕融合的白色菌丝网络!属于余念安的最后纯净意识碎片,如同最温柔的母体,开始本能地梳理、安抚这狂暴的信息湍流!
纯净的精神涟漪所过之处,狂暴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清水的墨滴,并未消失,而是被强行剥离了情绪的外壳!冰冷的金属触感被解析为物理参数;血腥气息被拆解为化学分子式;喉咙的灼痛被转化为生物电信号模型…纯粹的感官数据被剥离出来,如同驯服的野马,开始沿着神经网络中青灰色规则根须构成的“轨道”有序流动、归档。
而那些被剥离的、炽热的情绪能量——恐惧、痛苦、愤怒、悲伤、绝望…则被纯净涟漪引导着,如同百川归海,涌向了神经网络核心的另一侧——那些新生的、呈现出淡金色泽的脉络之中!
淡金色脉络,源自赵医生燃罪之心的余烬与神经网络对痛苦能量的适应性进化!它们如同专门处理“情绪废料”的焚化炉,贪婪地吞噬着这些狂暴的情绪洪流!在吞噬的过程中,淡金色脉络自身变得更加明亮、坚韧,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一种焚烧绝望后产生的、冰冷坚韧意志!
在这双重机制的作用下,神经网络核心初步稳住了阵脚。墨绿菌丝负责构筑物理载体与汲取规则之力;纯白菌丝负责精神净化与信息梳理;青灰根须负责信息数据流转与规则构架;淡金脉络则负责焚烧情绪、转化意志!
一个以嫩绿幼苗残骸为核心、四股力量(墨绿/纯白/青灰/淡金)相互依存、相互制衡的、动态而脆弱的共生菌巢,在这片虚无的空间夹缝中,艰难地成型!
齐夏那微弱的意识波动,如同初生的婴儿,在这片混乱而有序的神经荒原上,开始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思考”。不再是碎片化的感知,而是一个模糊的、源自存在本能的疑问,在神经网络中缓慢地流淌: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