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我蹲在云锦花田边给新苗松土,指腹刚触到湿润的泥土,指尖突然传来刺痛。低头看去,三株幼苗的叶片上凝结着墨色露珠,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虹彩。当我用镊子夹起其中一颗,整株花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嫩绿的茎秆蜷缩成焦炭状,在风中碎成齑粉。
铜镜在屋内发出刺耳的嗡鸣。我冲进堂屋时,镜面已被蛛网般的裂痕覆盖,灰雾从裂缝中渗出,凝聚成玄袍人的虚影。他袖中滑落半卷残破的古籍,封皮上的藤蔓纹章正在滴血:“被篡改的记忆如同腐烂的果实,你以为抹去伤痕,罪孽就会消失?”虚影消散前,一片刻着古老符文的银杏叶飘落,叶脉里渗出暗红液体,在青砖上洇出祭坛的轮廓。
深夜,我循着符文指引来到城西废宅。月光透过坍塌的窗棂,照亮满地散落的胶片。放映机突然自动启动,沙沙转动的胶卷投出令人窒息的画面——戴着银色面具的人站在祭坛中央,而台下黑袍人组成的阵列里,赫然有我父亲的身影。影像突然扭曲,无数个“我”从胶片中爬出,脖颈缠绕着带血的藤蔓,齐声重复:“第七夜,所有谎言都会开花。”
当我跌跌撞撞逃离时,巷口的镜面广告牌映出惊人景象:自己的影子正在脱离身体,化作黑袍人朝相反方向走去。怀中的玉佩烫得惊人,记忆如潮水涌来——十二岁那年在孤儿院,我曾在院长办公室见过相同的藤蔓纹章,当时年幼的自己好奇触碰,却被母亲惊恐地捂住眼睛。
回到家,发现整理好的证据箱被打开,文件散落一地。最上面压着一张泛黄的儿童画,稚嫩的笔触描绘着孤儿院失火场景,角落的云朵里藏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画纸背面用指甲刻着歪扭的字迹:“妈妈说不能说,说了会被怪物吃掉。”窗外突然响起指甲抓挠玻璃的声响,转头时只看见镜面倒影里,自己的嘴角正在不受控地上扬。
镜中女人的虚影穿透铜镜,她的裙摆沾满沼泽的淤泥:“祭坛的位置在记忆的裂缝里。”她的指尖点在我眉心,剧痛中浮现出破碎的画面——沼泽深处的巨型云锦花根茎盘绕成祭坛,每片花瓣都嵌着人的头骨。“那些黑袍人在收集‘被遗忘者’的灵魂,他们要重启记忆秘术最黑暗的仪式。”
更夫敲响三更鼓时,我在母亲遗留的针线盒底层,发现了半块刻着云锦花纹的铜镜。当两块碎片拼接的瞬间,整面镜子发出刺目白光,镜中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影像。她咳着血,将一卷羊皮纸塞进镜匣:“如果看到这个,立刻毁掉云锦花田里的第三棵老树,那里藏着......”话音未落,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我冲到院子里,只见老树上垂下无数藤蔓,缠绕着一具黑袍人的尸体。死者怀中掉出本残破的笔记本,扉页上用红墨水写着:“记忆是最锋利的刀,也是最坚固的盾。”翻到最新一页,潦草的字迹浸透冷汗:“他们来了,带着能吞噬所有真相的......”字迹戛然而止,纸张边缘焦黑,显然被某种高温灼烧过。
云锦花田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吟唱声,夜空中的月亮不知何时染成了诡异的紫色。我握紧铜镜碎片,朝着黑暗深处走去,靴底碾碎的露珠在月光下泛着血光。这场与记忆的博弈,远未到终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