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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血月之兆

黑岩堡:裂隙之眼

森林在血月的光芒下扭曲变形。每一根树枝都如同干枯的手臂,在猩红月色中投下狰狞的剪影。艾丽丝和詹姆斯跌跌撞撞地穿行其中,身后是不断崩塌的山体发出的沉闷轰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铁锈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肺部。

"这边!"詹姆斯的声音嘶哑破碎,他背部的伤口在奔跑中不断撕裂,鲜血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但他依然稳稳地扶着艾丽丝,指引她避开盘根错节的树根和突然出现的深坑。

艾丽丝的状况同样糟糕。她的右臂上,那些暗红色的纹路虽然停止了蔓延,却如同烙印般留在了皮肤上,形成一幅诡异的符文图案。手中紧握的那块黑石头——"门石"——现在变得冰冷如尸,表面的血管状纹路也失去了光泽,仿佛刚才在石室中的能量爆发耗尽了它的活力。

"詹姆斯...等等..."艾丽丝突然停下脚步,弯腰剧烈喘息。她的视线边缘开始出现黑色的斑点,耳中充斥着血液奔流的轰鸣。"我...我需要...休息一下..."

詹姆斯警惕地环顾四周。血月的光芒透过树冠的缝隙,将整片森林染成不祥的暗红色。远处,暮色镇的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声,不是普通的犬吠,而是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带着恐惧的狂吠。更远的地方,黑岩岭上空聚集着一团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的黑云,时不时闪过暗红色的电光。

"不能停太久。"詹姆斯从装备包中翻出最后半瓶水,递给艾丽丝,"那些东西...它们会追踪血迹。"

艾丽丝小口啜饮着珍贵的水,感受着它滑过灼烧般的喉咙。她的目光落在詹姆斯背后可怕的伤口上——那是由"裂隙之眼"的能量直接造成的灼伤,边缘呈现出不自然的黑色,中央的皮肉已经碳化,却诡异地没有流血。

"你的背..."

"暂时死不了。"詹姆斯简短地回答,但从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额角的冷汗可以看出,他正在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卡尔——真正的卡尔——说我们还有三天。月晦之夜才是'它'完全体的苏醒时刻。"

艾丽丝点点头,强迫自己站起来。她的脑海中不断闪回石室中最后看到的景象——卡尔那张痛苦的脸,以及"膜"后那个庞大存在的蠕动。"他说...观星台下面有他的研究。能修复'平衡'。"她低头看向手中的"门石","这玩意是钥匙的一部分...我们得找到那个观星台。"

詹姆斯从背包里抽出那张诡异的地图,在血月下仔细查看。羊皮纸上的线条在红光中似乎变得更加清晰,甚至有些地方开始浮现出之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这里,"他用手指点着黑岩堡东侧的一个小塔楼标记,"应该就是观星台。按照地图,从暮色镇废弃采石场后面的一条隐秘小径可以到达。"

"就是那条'月晦之夜,石泣之时'才会出现的小径。"艾丽丝回忆着地图上的标注,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卡尔说我们还有三天...而今晚已经是血月..."

"月晦之夜前的第三天。"詹姆斯收起地图,眼神凝重,"石泣是前兆,血月是警告,接下来两晚...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声突如其来的、如同皮革撕裂般的刺耳尖啸从森林深处传来,打断了他的话。那声音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生物,带着一种非人的痛苦和愤怒,让两人的血液瞬间冻结。

"走!"詹姆斯一把拉起艾丽丝,顾不上隐蔽,开始全速向暮色镇方向奔去。身后,树木断裂的声音和那种诡异的尖啸越来越近,有什么东西正在密林中横冲直撞地追赶他们!

艾丽丝的肺部如同着火,双腿像灌了铅,但她不敢停下。手中的"门石"突然微微震动起来,表面的纹路泛起极其微弱的暗红光芒,仿佛在感应着什么。她来不及思考这意味着什么,只能紧紧攥住它,跟着詹姆斯在扭曲的林木间穿梭。

突然,前方的树木变得稀疏,一片开阔地出现在眼前——暮色镇的墓地。歪斜的墓碑如同腐朽的牙齿,在血月下投下长长的阴影。更远处,镇上的几盏路灯如同垂死的萤火虫,在浓雾中散发着奄奄一息的黄光。

"穿过墓地!"詹姆斯调整方向,"从后巷进镇!"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森林边缘的刹那,艾丽丝手中的"门石"突然变得滚烫!她痛呼一声,差点松手,但某种直觉让她死死握住了它。石头上那些暗红纹路如同血管般搏动起来,光芒越来越强!

"詹姆斯!石头有反应!"

詹姆斯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骤变!他猛地将艾丽丝扑倒在地,两人滚入一丛茂密的灌木后。艾丽丝刚要开口,詹姆斯的大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掠过!那东西有三米多高,轮廓如同一个被拉长、扭曲的人形,但四肢不成比例地长,关节反曲,头部只是一个模糊的隆起。它移动时不是行走,而是如同液体般在阴影间"流动",每一次停顿都会发出那种皮革撕裂般的尖啸。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它经过一盏路灯时,艾丽丝清晰地看到——那东西的身体是由无数细小的黑色石块组成的,石块之间由暗红色的能量连接,不断流动、重组,就像她在地下石室看到的"门石"堆砌而成的通道!

"石之子..."詹姆斯在她耳边低语,声音紧绷,"'它'的爪牙...由'门石'碎片构成..."

怪物在墓地边缘徘徊,似乎在搜寻什么。突然,它停了下来,扭曲的"头部"转向镇中心的方向。一声更加尖锐、更加愤怒的嘶鸣从它体内爆发出来,随即它如同融化的沥青般渗入地面,消失不见。

几秒钟后,镇中心传来一阵骚动——犬吠声突然变得更加疯狂,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人类的尖叫,以及...某种重物拖过地面的沉闷摩擦声。

"镇上出事了。"詹姆斯缓缓松开捂住艾丽丝嘴的手,"我们得去看看。"

"你疯了吗?"艾丽丝抓住他的手臂,"那东西就在那边!而且镇上的人恨不得把我们生吞活剥!"

"正因如此。"詹姆斯的表情异常严肃,"如果'它'的爪牙开始攻击镇民...这意味着平衡正在加速崩溃。我们得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能找到观星台。"

艾丽丝明白他是对的。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墓地边缘移动,避开开阔地带,借着墓碑和灌木的掩护,向骚动的源头靠近。

暮色镇中心的小广场上,一幕噩梦般的景象映入眼帘。

十几个镇民聚集在那里,手持火把、干草叉和猎枪。他们围成一个松散的圆圈,中央是三个被粗麻绳捆绑的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个瘦弱的少年,以及...汉斯老板!那个曾经在旅店门口用斧头为他们断后的巨汉,此刻浑身是伤,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但他依然挺直腰背,怒视着周围的镇民。

"叛徒!"一个戴着牧师领的中年男子厉声喝道,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嘴角泛着白沫,"你们把外乡人引进了圣地!触怒了山神!现在石泣不止,血月当空!这都是你们的罪!"

"没有山神,格鲁伯。"汉斯的声音低沉嘶哑,却异常清晰,"只有囚徒和狱卒。而你...你们这些蠢货,正在帮囚徒越狱。"

"亵渎!"人群中爆发出愤怒的吼叫。几个年轻人冲上前,用棍棒狠狠击打汉斯的膝盖,迫使他跪倒在地。老妇人开始啜泣,少年则面色惨白,浑身发抖。

"今晚!就在血月之下!"牧师格鲁伯高举双臂,声音因狂热而颤抖,"我们将用叛徒的血平息山神的怒火!仪式必须完成!平衡必须恢复!"

艾丽丝和詹姆斯躲在广场边缘的一栋废弃谷仓后,透过破败的木板缝隙目睹了这一切。艾丽丝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门石",那些暗红纹路的光芒似乎随着她的愤怒而增强。

"他们疯了..."她低声说,"要把活人献祭给'裂隙之眼'!"

詹姆斯的表情更加阴沉:"不完全是疯了。格鲁伯提到的'平衡'...和卡尔说的一样。镇上的人可能不知道真相,但他们本能地感觉到'裂隙之眼'的愤怒。他们以为献祭能安抚它..."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艾丽丝急切地说,但随即意识到他们的处境——两个伤痕累累的外乡人,对抗整个陷入狂热的镇子,还要面对那些神出鬼没的"石之子"...

就在这时,汉斯突然抬起头,那双浑浊的小眼睛直直地望向谷仓的方向!尽管隔着黑暗和距离,艾丽丝却有种被锁定的感觉。汉斯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愚蠢!愚蠢至极!"他的笑声如同闷雷,在广场上回荡,"你们以为献祭我们三个就能平息'它'?看看天空吧,白痴们!血月只是开始!'它'要的不是三个祭品...'它'要的是整个镇子!所有活物!"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黑岩岭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地面微微震动,广场上的火把剧烈摇晃。人群骚动起来,不安的低语如同涟漪般扩散。

"安静!"格鲁伯牧师厉喝,但他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先前的笃定,"山神只是...只是需要更多的祭品。等我们处理完这三个叛徒,就选出第二批..."

"然后呢?第三批?第四批?"汉斯冷笑道,突然,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谷仓,声音提高了八度,"直到最后一个婴儿被扔进矿洞?就像七十年前那样?就像你们对我妹妹做的那样?"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在人群中引爆。几个年长的镇民面色大变,开始后退。格鲁伯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猎刀,大步走向汉斯!

"够了!你的舌头也该被献给——"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阵刺骨的寒风突然席卷广场,所有的火把在同一瞬间熄灭!血月的光芒变得更加猩红,给一切蒙上一层不祥的血色。

接着,广场边缘的阴影开始蠕动。

一个、两个、三个...足足七个"石之子"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它们不再是艾丽丝和詹姆斯在森林中看到的那种模糊形态,而是变得更加具体、更加...像人。最前面的一个甚至隐约能看出女性的轮廓,只是扭曲得可怕,头部的位置不断有碎石滚落,露出下面暗红的能量核心。

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镇民们四散奔逃,但广场的每一个出口都已经被"石之子"封锁。格鲁伯牧师站在原地,猎刀从颤抖的手中掉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山...山神..."他喃喃道,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汉斯却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疯狂的快意:"不,白痴!这不是山神!这是狱卒!而你们...刚刚帮囚徒解开了锁链!"

最大的那个"石之子"——女性轮廓的那个——缓缓"走"向被捆绑的三人。它伸出由碎石和暗红能量构成的"手臂",轻轻触碰了一下少年的脸颊。少年吓得几乎昏厥,但那怪物并没有伤害他,而是转向了汉斯。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如同千万块碎石相互摩擦,却又带着诡异的韵律:"汉斯...阿卡尼斯...血脉...最后的...狱卒..."

汉斯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愤怒、悲伤、决绝在其中交织。"太迟了,母亲。"他轻声说,声音只有最近的几个人能听见,"卡尔少爷是对的...我们早就该毁掉'门石'...而不是一代又一代地献祭..."

"石之子"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它发出刺耳的尖啸,碎石构成的身体剧烈抖动!暗红能量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它体内迸射出来!

"血脉...背叛...平衡...打破..."它的声音变得更加破碎,"囚徒...苏醒...毁灭...一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艾丽丝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她挣脱詹姆斯阻拦的手,冲出了谷仓的阴影!手中的"门石"高举过头,暗红纹路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嘿!石头在这!"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广场上如同惊雷,"想要吗?来拿啊!"

所有的"石之子"同时转向她,暗红能量核心剧烈闪烁!汉斯的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恍然大悟。

"门石持有者!"他咆哮道,"跑!去观星台!只有那里...只有阿卡尼斯血脉和门石...才能重新封印囚徒!"

詹姆斯咒骂一声,从藏身处跃出,一把抓住艾丽丝的手腕:"走!现在!"

两人向镇外狂奔,身后是"石之子"们愤怒的尖啸和碎石滚动的轰鸣!汉斯的吼声追随着他们:"采石场后面!月影小径!血月会指引你们!"

当他们冲过广场边缘时,艾丽丝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汉斯已经挣脱了绳索,用他那只完好的手臂将少年和老妇人护在身后。他的另一只扭曲的手臂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不知从哪里来的、锈迹斑斑的矿工镐,面对着七个"石之子",如同一头负伤的巨熊,准备进行最后的战斗。

格鲁伯牧师瘫软在地,尿湿了裤子,喃喃自语着破碎的祷词。其他镇民四散奔逃,有几个已经被"石之子"扑倒,发出凄厉的惨叫。

最令人不安的是黑岩岭的方向——那里的天空已经完全被扭曲的黑云笼罩,云层中闪烁的暗红闪电越来越频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漩涡...

而血月,正悬在漩涡中央,如同一滴即将坠落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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