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的呕血并未止住,反而愈加剧烈。暗红色的血点溅在素白床褥上,像雪地里绽开的残梅。沈清漪指尖银针疾点膻中、鸠尾诸穴,另一只手探向腕脉,只觉脉象浮滑如沸水翻腾,分明是毒素攻心之兆。
“取我药箱最底层的紫玉瓶!”她头也不回地厉声吩咐,云袖慌忙翻找,抖着手递来一个寸许高的琉璃瓶。瓶中浅金液体晃动,映着烛光泛起奇异流光。这是沈府秘传的“护心露”,以百年参王合七味珍稀药材淬炼,能吊住将散的一线生机。
沈清漪扶起柳如烟软绵绵的身子,小心喂入数滴。药液入喉,怀中人剧烈的抽搐渐缓,呕血暂止,但脸色依旧灰败,气若游丝。萧景珩始终立于床尾阴影处,面容隐在昏暗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慑人,紧锁着沈清漪每一个动作。
“毒性烈且诡,非寻常之物。”沈清漪凝眉,指尖沾了少许呕出血液捻开,凑近鼻尖细闻,除却血腥气,竟有一丝极淡的、类似苦杏仁的异香,“像是……‘相思引’。”
萧景珩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震:“前朝宫廷禁药,传闻中无色无味,可随饮食香料缓慢累积,一旦引发则势如燎原。”
“正是。此毒最阴损处在于,需以特定音律为引方能触发。表妹今日可曾听过什么特别乐曲?”沈清漪边问,边迅速写下药方:犀角、生地、丹皮、赤芍等凉血解毒之品,剂量却较常方重了数倍。
一旁瑟瑟发抖的丫鬟哽咽道:“午后……午后周医正来请脉时,说太子妃关怀表小姐病情,特赐安神檀香一盘,还、还让随行乐师在窗外奏了一曲《清心梵音》……”
萧景珩眸中寒光骤现,如冰刃出鞘。他未发一言,只抬手示意,暗处立即有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出房间。片刻后,院外传来极轻微的闷响与拖曳声,旋即恢复死寂。
“殿下,都处理干净了。”侍卫长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萧景珩“嗯”了一声,目光仍胶着在沈清漪忙碌的背影上。她正以金针渡穴,疏通柳如烟淤塞的经络,额角沁出细密汗珠,神情专注至极,仿佛世间只剩眼前病患。烛火勾勒她侧脸柔和的线条,却映出一种不容摧折的坚韧。萧景珩下意识向前半步,袖中手指蜷了蜷,终是忍住没有打扰。
汤药煎好已是三更天。沈清漪亲自试过温度,一勺勺耐心喂入柳如烟口中。药汁苦涩,昏迷中人本能抗拒,几次呛咳出来,染脏了沈清漪的袖口。她毫不在意,只轻声哄着,如同对待稚子。萧景珩默默递上干净帕子,指尖与她相触,两人俱是一顿。他飞快收回手,转身望向窗外浓稠夜色,耳根却泛起可疑微红。
后半夜,柳如烟脉象终于趋于平稳,呼吸也均匀些许。沈清漪累极,伏在床边小憩。朦胧间,感觉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轻轻披上肩头,熟悉雪松气息萦绕鼻端。她困得睁不开眼,只含糊呓语:“殿下……也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