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恒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点“闯祸”后的慌乱和强自镇定的恭敬。
他快步上前,撩袍、屈膝、伏身,动作流畅标准,世家礼仪刻在骨子里,膝盖重重磕在地砖上,发出闷响。
他低着头,声音闷闷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
“臣陈奕恒,叩谢陛下天恩!谢公主殿下……厚爱!”
那“厚爱”二字,尾音略沉,只有离得最近的侍卫能听出其中一丝冰冷的意味。
宣旨太监仿佛没看见脚下的狼藉和跪伏在地的狼狈,目光平静无波地掠过陈奕恒,展开圣旨,用毫无波澜的腔调宣读起来。
“念及公主与卿情意甚笃”、“不忍佳期久候”、“特命尔等择吉日速速完婚”……
字字句句,冠冕堂皇。
陈奕恒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听着那些虚伪的辞藻,内心一片冰冷的清明。
情意甚笃? 昨夜勾人眼睛里的寒意犹在心间。
不忍佳期久候? 分明是怕夜长梦多,要将他牢牢锁在身边,置于明处。
速速完婚:这是要断了他暗中筹谋的余地,逼他正面入局。
他脸上维持着恭敬茫然的表情,心中却在冷笑。
王橹杰这一手,狠辣直接,却也……在他预判之内。
他果然用了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皇权。他布下的“破绽”,他不屑于猜,直接用最堂皇的枷锁套牢他。
宣旨完毕,太监将沉甸甸的圣旨递到他高举过顶的手中。
陈奕恒双手稳稳地、极其恭敬地接过。
他抬起头,脸上是纯粹的、带着巨大压力般的“感激涕零”。
“臣,领旨谢恩!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圣恩与公主殿下期许!”
声音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是被这“重担”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太监微微颔首,完成使命,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厅内死寂。
下人们垂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地上的葡萄汁液和琉璃碎片混合着融化的冰水,一片狼藉。
陈奕恒慢慢地站起身。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这卷明黄的圣旨,脸上那点刻意装出来的惶恐和激动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他转过身,径直走向内室。
步履间已无半分“仓促”或“无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带着山雨欲来前压抑的平静。那份世家公子的“呆萌”表象,此刻褪得干干净净。
“收拾干净。”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小厮连忙应声,大气不敢出地开始收拾。
内室里,陈奕恒背对着门,负手立于窗边。窗外阳光刺眼,落在他挺拔的背脊上,他望着皇宫的方向,眼神直抵那“四公主”的殿宇。
“呵。”
一声极轻的、听不出情绪的嗤笑从他唇边逸出。
他随手将那卷价值千金的圣旨,像丢一件垃圾一样,“啪”地一声扔在了旁边翻倒的小几上,正好盖住了一滩深紫色的葡萄汁液。
王橹杰……
你以为提前完婚,把我困在身边,就能掌控一切?就能堵住悠悠众口?
你错了。
这盘棋,你执黑先行,落子虽狠……
但接下来,轮到我了。
你想把我当盾牌,当棋子?
行。
那我就让你看看,这枚棋子,是怎么反过来……吃掉将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