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美娘子,竟是个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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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表面的相安无事和暗地的互相提防中滑过。
王橹杰从未放松对陈奕恒的监视。他每日的行程、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事无巨细,都会汇总到他面前。
这日,一份寻常的监视记录里,夹着一句不起眼的汇报:
陈二公子贴身小厮阿福,在清洗衣物时,从公子换下的里衣袖袋里,发现了一方洗得发白、边角有些磨损的旧帕子。
帕子上有几处洗不掉、显得发暗的污渍。阿福以为是脏了不要的,正要丢进泔水桶,却被陈奕恒厉声喝止。
陈奕恒甚至亲自上前,一把将帕子夺了回去,动作有些急,脸色也不太好看,训斥了阿福几句“毛手毛脚”。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帕子叠好,重新放回了自己贴身的衣袋里。
暗卫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公子爷可能念旧,便只例行记了一笔。
王橹杰的目光扫过这段记录,指尖在光滑的案几上无意识地轻轻敲了一下,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
那方旧帕子……他认得。
正是那夜在老宅,陈奕恒最初吓得“逃跑”后,又拿着草药回来时,撕下的第一块里衣。
帕子上的污渍,是他的血。后来他给他擦拭伤口边缘时,用的也是它。
他竟然……
一直留着?
贴身藏着?
甚至因为小厮要扔掉而动了怒?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王橹杰的心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强烈的荒谬感。
他想起大婚那夜,他指尖拂过伤疤边缘时那细微的颤抖和那声沉甸甸的“嗯”;
想起他看似不经意地替他挡开可能威胁到他的一切危险;
想起他记住了自己喜好,撤掉了他最喜欢吃的菜;
想起他不惜当众撕下部分伪装,得罪太子,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受伤;
想起他偶尔落在他侧脸、那目光复杂得让他难以解读……
精明如王橹杰,此刻也无法再用“算计”或者“做戏”来简单解释这一切了。
一个把她当作棋子、步步为营的男人,会贴身珍藏一方沾着他血迹的、毫无价值、甚至可以说有些肮脏的旧帕子吗?
这太不合理了,太……超出利益算计的范畴了。
除非……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清晰地浮现在王橹杰的脑海——
除非,那份“心疼”,是真的。
除非,在那层“傻气”的伪装和冰冷的算计之下,有什么东西,在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失控了。
王橹杰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纸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抬起头,看向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那双总是冷静锐利、洞悉一切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无法掩饰的……困惑和一丝微妙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悸动。
他发现,她似乎真的有些看不懂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夫君了。
那层“傻气”的伪装之下,那冰冷算计的底色之下,仿佛还藏着一种他从未预料、也从未理解过的……让他心口发堵的东西。
而更让他感到一丝不安的是,意识到这一点后,他自己的心,也像是被那方旧帕子轻轻擦过,留下了一道难以言喻的、带着异样温度的痕迹。
这场始于试探与反制、充斥着杀机与算计的棋局,正不可控地滑向一个完全陌生、且更加危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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