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亲手熬了药,却连送药的人……都不敢抬头看一眼?”
王橹杰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银针,精准地扎进陈奕恒最不堪的角落。
寝殿内浓重的药味仿佛都凝固了,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陈奕恒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他垂在身侧的手瞬间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什么。
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那份被赤裸裸撕开的难堪和无处遁形的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像一只被钉在案板上的猎物,在王橹杰冰冷审视的目光下,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猛地闭上了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微微颤抖着。仿佛闭上眼,就能隔绝那洞穿人心的目光,就能躲开这令人窒息的逼问。
王橹杰看着他这副极力忍耐、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的脆弱模样,心底那股因对方逃避而起的怒火,奇异地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掌控欲所取代。
他像欣赏一件终于被逼到绝境的猎物,耐心地、冷酷地等待着对方的崩溃或屈服。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一步步,不疾不徐地走向僵立在那里的陈奕恒。
沉重的宫装裙摆拖过地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踩在陈奕恒紧绷的神经上。
陈奕恒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迫近的、带着药香和冷冽气息的压迫感。
他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下意识地想后退,脚尖却死死钉在原地,仿佛失去了移动的力气。
只有垂下的头更低了些,几乎要埋进胸口,单薄的身体在深青色的常服下显得更加脆弱。
王橹杰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他微微倾身,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陈奕恒低垂的、毫无血色的侧脸上。
看着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瓣。
看着他因极度隐忍而微微颤抖的喉结。
“抬头。”
王橹杰的声音响起,低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不是商量,是上位者的绝对意志。
陈奕恒的身体又是一震。
那两个字像带着钩子,刺穿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屏障。他攥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不能缓解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挣扎着,抗拒着,身体细微地颤抖着,仿佛抬起头的动作有千钧之重。
时间在沉默的对峙中流逝。王橹杰极有耐心地等待着,目光始终锁定在他身上,无形的压力如同蛛网,将陈奕恒越缠越紧。
终于,在漫长的几息之后,陈奕恒像是耗尽了所有抵抗的力气,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屈从,一点点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被迫迎上了王橹杰的视线。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墨色的眼底翻涌着剧烈挣扎后的疲惫,残余的羞赧和难堪如同水雾弥漫,更深的地方,是浓得化不开的沉郁和……
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破碎的脆弱。
眼尾微微泛着红,却倔强地没有让任何湿意凝聚。
他只是那样直直地看着王橹杰,眼神复杂得像被打碎的琉璃盏,映着王橹杰冰冷而强势的影子。
王橹杰的视线牢牢锁住这双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层破碎的脆弱,看进他灵魂深处。他看到了那份沉重的担忧,
看到了那份因失控剖白而后怕的余悸,
更看到了那份在他命令下不得不屈服的…
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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