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橹杰会去她们的宫里。
他让她们梳特定的发髻，因为陈奕恒曾经那样梳过。
他让她们坐在固定的位置看书，因为那是陈奕恒喜欢的姿势。
他让她们在花园里某个角落站着看花，因为那里曾留下过相似的背影。
王橹杰看着她们。
看着那些刻意模仿出来的、带着熟悉影子的姿态。
他试图从那些相似的轮廓里，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一点慰藉的温度。
有时，他会走近。
他伸出手，想抚摸那张脸，想从那熟悉的线条里找到一点真实感。
可指尖触到的，是陌生的皮肤，陌生的温度。
那双眼睛抬起来看他，里面是恭敬，是顺从，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唯独没有他记忆中那份娇俏和了然。
每一次靠近，每一次试图在那张相似的脸上寻找熟悉的灵魂，都只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不是他。永远都不是他。
岁月流逝，王橹杰老了。头发全白了，背也有些佝偻。但他还在选妃。
终于，又一张画像送到了他面前。
画上的女子，眉眼、鼻梁、嘴唇、脸型……几乎每一处都像极了年轻时的陈奕恒。那神韵，那感觉，都像。
王橹杰枯槁的手指抚过画像，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
“这个。”
他的声音沙哑。
册封仪式简单得近乎潦草。
王橹杰穿着龙袍，坐在高位上，看着那个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盖头的身影被引进来。
他的心，沉寂了太久的心，竟微微有些颤抖。
仪式结束，新妃被送入寝宫。
王橹杰屏退了所有人，独自走了进去。新妃安静地坐在床边，盖头遮住了面容。
王橹杰站在她面前，呼吸有些急促。他伸出手，那苍老的手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掀开了那方红盖头。
盖头下，一张年轻美丽的脸庞露了出来。每一处线条，都像极了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一丝好奇和羞涩。
王橹杰定定地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映着烛光，也映着那张脸。
时光仿佛倒流了。
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穿着皇后礼服，笑着问他“好看吗”的陈奕恒。
女子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歪了歪头，嘴角轻轻上扬，绽开一个俏皮又带着点羞涩的笑容。
“王橹杰？”
她轻声唤道，声音清脆，带着点试探。
他看着眼前这张几乎与记忆中重合的脸，看着她歪头浅笑的模样，听着那声带着点亲昵的呼唤……
一股巨大的、迟来的暖流猛地冲垮了他心中冰冷的堤坝。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苍老的脸上，却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他看着她，泪水顺着脸上的皱纹滑落，声音哽咽。
“真好。”
真好，我好像又看见你了。
陈奕恒，回来吧，我不要这皇位了，回来吧，我好想你。
陈奕恒，我求你了，回来吧，求你，回来吧。
王橹杰哆嗦着手，轻轻把新妃的发髻抚平，笑着说：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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