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有人拿着高压水枪往地面扫射，地下停车场入口处的积水被警车轮胎搅成白茫茫一片。林默的肋骨还在发痛，刚才被736号踩住后背时，他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的呻吟声。现在他正躲在一辆锈迹斑斑的面包车后面，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睛里，涩得他睁不开眼。
那个长得像裴渡的怪物就站在十米外，电子眼红光扫过湿漉漉的地面。林默能看见他左手腕上的投影纹身正在重组，黑色线条像活蛇般扭曲爬行，最终定格成"Project Chimera"的字样。
"734号实验体。"736号突然转身，机械关节发出咔咔轻响，"你的共生体735号已确认死亡。根据第34条协议，你必须接受回收。"
林默握紧口袋里的电击器，金属外壳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积水倒映着应急灯惨白的光，他看见自己的脸在水波里晃得变形，后颈的Ω符号烫得像刚从火炉里捞出来的铁块。
"裴渡没死。"林默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顾岚的新作品？"
736号往前走了两步，右脚踩进二十厘米深的水洼里。浑浊的水花溅起时，林默注意到他的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皮肤下隐约有蓝色光带流动，像是埋在肉里的光纤。
"我是736号。"电子眼红光闪烁频率加快，"735号的完美复制品。"
积水突然开始轻微震动。林默低头，看见蓝白色的波纹正从那个嵌在裂缝里的U盘扩散开来，像投入石子的湖面。他后颈的灼痛感骤然加剧，伸手一摸，皮肤居然在发烫，吓得赶紧缩回手。
"开始共鸣了。"736号抬起右手，五根手指以不正常的角度向后弯曲，"顾岚博士的预设程序启动。当三个Ω符号同频共振......"
"闭嘴！"林默大吼着冲出去，电击器顶端的接触头在灯光下闪着寒光。他算准了距离，三步助跑后猛地起跳——
刺耳的刹车声突然撕裂停车场的空气。一辆深灰色越野车冲破雨幕撞进来，轮胎在湿滑地面打滑，拉出两道十几米长的黑色橡胶痕。林默在空中硬生生扭身避开，重重摔在一辆废弃轿车的引擎盖上，疼得肺里的空气都喷了出去。
"林默！"裴渡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他冲下车时怀里还抱着个人，破毯子滑下来，露出女孩苍白的小脸。小星的氧气管在刚才的急刹车中歪到了一边，可她好像感觉不到，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736号。
"哥......哥......"小星突然挣扎起来，细瘦的胳膊指向那个克隆体，"和你......一样的......"
736号的电子眼突然变成妖异的蓝色。他颈部的仿生皮肤裂开细缝，露出里面转动的齿轮和线路板。林默这才发现他不是在说话，而是有个微型扬声器藏在喉咙位置，每次发声时都会喷出细小的白汽。
"识别到活体vessel。"736号的机械臂突然展开，原本藏在小臂里的枪管对准了小星，"优先级变更——保护vessel完整性。"
林默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记得这个情节！在原剧里，裴渡的妹妹就是这个时候被顾岚的人抓走的！他抓起地上的钢筋便要冲过去，却被后颈的剧痛钉在原地。
Ω符号像是活过来了。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直跳，林默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背浮现出蓝色纹路，和U盘扩散的波纹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那些纹路竟然在流动，顺着血管爬向心脏位置。
"共振完成30%。"736号的枪管开始转变成银色，"734号，协助我保护vessel，这是你的程序设定。"
裴渡把小星按在车后座，反手拔出腰后的配枪。林默这才发现他换了身黑色风衣，左胸口别着特别调查处的徽章——这家伙竟然恢复身份了？
"离我妹妹远点！"裴渡的枪口抖得厉害，"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长得像我？"
736号的头部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电子眼扫描过裴渡的脸。林默趁机摸到那辆越野车的钥匙还插在锁孔里，也许能用车撞翻这个怪物？
"数据不匹配。"736号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仿生皮肤下的电路冒出黑烟，"735号应该已经死亡......为什么你的生命信号......"
小星在后座发出咯咯的笑声。林默回头，看见那个一直病恹恹的女孩正跪在后座上，双手扒着车窗。她的眼睛变成了两个发光的蓝色漩涡，嘴角裂开到不正常的角度。
"因为我把他救活了呀。"小星的声音不再是小女孩的甜美，而是像无数人同时说话的和声，"哥哥是最好的容器，比你这个残次品好多了。"
裴渡浑身一震，枪口哐当掉在地上。林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小星后颈的毯子彻底滑开，一个金属接口正在皮肤下面缓缓旋转，边缘的七个小孔渗出蓝色液体——那是个和U盘形状完全吻合的插槽。
"vessel is ready。"736号突然不再抽搐，机械臂的枪管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奇美拉计划最终阶段启动。"
林默瞳孔骤缩。上次裴渡也是这样！当那个Ω符号发烫到极致时，整个人就会不受控制地启动自毁程序！他疯了似的冲向736号，却只抓住一把空气。
爆炸声震得停车场顶上的水珠噼啪往下掉。林默被气浪掀飞出去，撞在承重柱上时，清晰地听见脊椎发出的抗议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视线里却全是重影。
透过模糊的视线，林默看见小星正站在爆炸中心。那些飞溅的金属碎片在接近她两米范围时突然停住，然后像被磁铁吸引似的贴在她身上，组成一副闪着蓝光的金属铠甲。她后颈的接口完全展开，正发出刺耳的嗡鸣。
"哥哥，过来。"小星朝裴渡伸出手，她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泛着金属光泽，"把那个U盘给我，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裴渡像被蛊惑般往前走了两步。林默急得大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他摸到一块锋利的金属片，用尽全身力气朝裴渡扔过去。
金属片擦着裴渡的脸颊飞过，在他下巴上划开一道血口。裴渡像是突然惊醒，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小星！"
小星的蓝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怒。她身上的金属铠甲突然变形，伸出无数根触手射向裴渡。林默眼睁睁看着那些触手缠住裴渡的身体，把他往接口拖过去。
"救...救救..."裴渡的声音被扼在喉咙里，脸色憋得青紫。
就在这时，林默后颈的Ω符号突然发出强光。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后颈涌出来，顺着血管流遍全身。眼前的一切都变慢了，小星的触手在空中划出银亮的轨迹，裴渡挣扎的动作像是慢镜头回放。
代码流。林默意识到，这是原剧里林默觉醒时的场景！无数0和1组成的洪流在他视网膜上奔腾，他甚至能看见小星触手里流动的电流轨迹，能看见裴渡心脏的跳动频率。
"拒绝...执行..."林默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却感觉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他抬起手，那些在空中飞舞的代码突然凝聚成一把银白色的长刀，刀柄上刻着Ω符号。
小星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她身上的金属铠甲开始剥落，露出下面布满电路的身体。林默这才看清，哪有什么小女孩，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机器！
"734号实验体拒绝同步！"小星的电子眼变成醒目的红色，"启动强制回收程序！"
林默感觉身体变轻了。他提着代码凝聚的长刀，一步步走向小星。雨水落在他身上，却在接触皮肤前就被蒸发成白汽。Ω符号烫得像要烧穿皮肤，可他感觉不到痛，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愤怒。
"你把她怎么样了？"林默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带着代码特有的机械杂音，"真正的小星在哪里？"
小星的金属触手同时刺向林默。他侧身躲过第一道攻击，顺手斩断第二根触手。银白色的刀光划过雨幕，被切断的触手掉在地上，像蛇一样扭曲了几下就变成一地代码碎片。
"我就是真正的小星。"机器女孩突然裂开嘴笑了，露出两排金属牙齿，"从出生那天起就是。顾岚博士给我装了生长模拟系统，让我像人类一样长大。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默没有回答。他能看见裴渡的生命体征正在快速下降，得赶紧救他出来。代码长刀在手中旋转，划破空气时发出尖锐的嗡鸣。
"因为只有在孩子时期，大脑才能完全接纳Ω符号呀。"小星突然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口那个正在发光的核心，"你看，我才是最完美的容器！"
林默挥刀砍去。刀锋在接触到小星身体的瞬间突然停住——他看见代码流里闪过无数画面：躺在病床上的小星，对着裴渡微笑的小星，偷偷藏起药片的小星......这些记忆像是病毒一样钻进他的大脑。
"放下刀。"小星的声音突然变回了那个甜美的小女孩嗓音，"林默哥哥，救救我..."
林默的瞳孔开始剧烈颤抖。代码长刀在手中忽明忽暗，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两种力量正在打架——一种是想要毁灭眼前怪物的冲动，另一种是那些突然出现的、属于小星的记忆。
"林默！别信她！"裴渡用尽最后力气大喊，声音嘶哑得厉害，"她把小星的记忆芯片装进去了！"
金属触手猛地收紧。裴渡的脸瞬间失去血色，眼睛翻白。林默看着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触手正慢慢插进皮肤，蓝色的液体顺着伤口流出来，和Ω符号共鸣时的光效一模一样。
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林默低头，看见小星的机械尾椎穿透了他的胸口。蓝色的血液顺着金属尖端滴下来，在地面上汇成一个Ω形状的图案。
"找到你了。"小星贴着他的耳朵说，甜美的声音里满是疯狂，"藏在734号身体里的...真正意识..."
世界开始旋转。林默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剥离身体，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现代社会的电脑屏幕，穿越时的白光，醒来后看到的裴渡的脸......原来他根本不是穿越到了剧里，而是......
"奇美拉计划的核心意识。"小星舔了舔嘴角的蓝色血液，机械眼球兴奋地转动着，"把你装进734号实验体是我的主意，这样才能骗过顾岚...现在，回到我身体里来吧！"
林默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裴渡挣扎着朝他伸出手，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只能咳出更多蓝色血液。代码长刀从手中滑落，变成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不...要..."裴渡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林默最后看见的，是小星后颈那个完全展开的接口，里面插着的不是U盘，而是一个正在缓缓旋转的、闪着蓝光的Ω符号核心。原来他们找了这么久的U盘根本不存在，那从来就是个定位器，用来寻找散落在各个实验体身上的......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林默听见了警笛声。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雨幕照进来，在积水里反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到裴渡时，对方警徽上的反光。
意识浮上来的时候，林默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不是医院那种清冽的消毒水，是劣质清洁剂混着铁锈的怪味。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通风管道里，双手被某种冰凉的金属箍在身后。
"醒了？"裴渡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带着浓重的烟味。管道另一头亮起微弱火光，映出他下巴上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感觉怎么样？Ω符号还烫吗？"
林默想摇头，却扯动了后颈的伤口。记忆像被打碎的玻璃，那些闪着蓝光的代码碎片刺得他眼睛发疼："小星...她..."
"别说话。"裴渡把烟头摁灭在管道壁上，火星顺着积水蜿蜒而下，"特别调查处的人已经包围这栋楼了。三分钟前，我看见顾岚进了负三层的生化实验室。"
金属箍突然发出咔嗒轻响。林默低头，发现束缚着自己的竟然是736号的机械手指——五根带着齿轮的指骨紧紧扣在一起，形成诡异的镣铐。蓝色光带还在皮肤下流动，像是某种生命维持系统。
"她把你妹妹带走了。"林默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但那不是真的小星...我看到她眼睛里全是代码，还有后颈那个接口——"
"我知道那不是我妹妹。"裴渡突然掐住他的喉咙，力道之大让林默瞬间窒息。黑暗中，他看见对方的眼睛亮得吓人，瞳孔里映着通风管道外红蓝交替的警灯，"三年前在医院，我妹妹就已经死了。顾岚给我看的始终是个...复制品。"
机械手指突然收紧。林默咳得撕心裂肺，后颈的Ω符号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肤。他注意到裴渡左手腕内侧有道新鲜的缝合疤痕，形状和736号自毁时露出来的接口一模一样。
"你也是实验体。"林默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弥漫，"735号...对不对？"
裴渡突然笑了，笑声在狭窄的管道里回荡，惊飞了藏在角落的几只老鼠。积水涟漪中，林默看见他后颈衬衫领口下，有个和自己相同的Ω符号正微微发亮。
"我们都是实验体。"裴渡的手指滑到林默胸口那个被机械尾椎刺穿的伤口，"但你不一样。顾岚的日志里说，你的身体里藏着'钥匙'——能启动奇美拉计划最后阶段的钥匙。"
通风管道突然剧烈震动。林默听见楼下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伴随着人群惊恐的尖叫。某种沉重的东西正在撞击停车场的承重柱，整个空间都在随着撞击频率颤抖。
"她开始了。"裴渡脸色骤变，掏出两根发卡在机械镣铐里灵巧地转动，"顾岚要用小星的身体作为容器，把所有实验体的意识都整合进同一个系统。那个U盘根本不是定位器，是启动代码的载体。"
机械手指应声而开。林默揉着发麻的手腕，发现皮肤接触到裴渡体温的地方，Ω符号的灼痛感竟然减轻了。这个细节没有逃过裴渡的眼睛，他猛地抓住林默的手腕，两个符号在接触的瞬间同时发出刺眼蓝光。
代码洪流再次席卷林默的视线。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无数意识碎片在数据流中沉浮，735号的记忆，小星的童年，甚至还有他自己穿越前的人生片段。在这片代码海洋中央，悬浮着一个完整的Ω符号核心，闪烁着诱人的幽蓝光芒。
"共生体链接。"裴渡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这就是他们创造我们的目的——两个Ω符号接触时，代码流会互相同步。顾岚需要我的记忆片段来完成她的意识拼图，而你..."
管道突然被撕裂。林默被裴渡死死压在身下，金属碎片如同流星雨般砸在他们刚才的位置。烟尘弥漫中，他看见那个披着小星外皮的机械女孩正站在通风管道的破口处，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流动的代码，后颈接口处插着半截泛着蓝光的U盘。
"找到你们了。"机械女孩歪着头，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音。她的右手已经完全转化为金属形态，五根手指是五根闪烁着高压电流的探针，"哥哥们，该回家了。"
裴渡把林默推下通风管道。坠落过程中，林默看见他掏出配枪顶住那个"女孩"的太阳穴，看见后颈Ω符号同时爆发出刺眼光芒，然后是震耳欲聋的枪声和代码流喷发的嗡鸣。
积水拍打在脸上时，林默终于想起了一切。穿越前那个雨夜，他握着的不是普通的小说手稿，而是顾岚博士泄露出的奇美拉计划最终阶段资料；他后颈的Ω符号不是穿越后才出现的，而是在车祸现场就已经被某种蓝色液体烫伤留下的印记；那些所谓的"剧情记忆"，全都是被植入的虚假代码。
不远处，生化实验室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林默爬起来，发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多了半块U盘——裴渡在推他下来的瞬间塞进他手里的。伤口还在流血，但Ω符号的灼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共鸣，像是大海深处传来的呼唤。
他握紧半块U盘，朝着那片蓝色光芒走去。积水倒映着他的影子，后颈Ω符号在水波中扭曲变形，最终与记忆里那个完整的蓝色核心完美重叠。
实验室深处传来顾岚博士疯狂的笑声，夹杂着某种液体沸腾的滋滋声。林默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不是毁掉这个计划，而是完成它。因为他根本不是穿越者，从来都不是。
他是第734号实验体，也是"钥匙"本身。而现在，他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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