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船驶离机械城三日,苏璃腕间的星图突然泛起涟漪。那些新延伸的银线尽头,数十座灯塔虚影正同时亮起,光流汇聚成河,在星图中央凝成枚晶莹的星核——那是所有被缝合的记忆凝结的结晶,触手生温,仿佛握着整个宇宙的心跳。
“快看!”阿梨指着星图边缘,那里有枚符牌正从透明转为实体,牌面浮现出片被白雾笼罩的群岛,“是新的坐标!这次的灯塔……好像在海底?”流萤在光帆上拼出群岛的轮廓,每个岛屿都嵌着半露的塔身,海浪般的银纹在符牌边缘流转。
苏璃将指尖按在星核上的刹那,所有灯塔的光芒突然暴涨。她看见无数画面在光流中炸开:镜像沙漏城的沙粒里长出记忆花,白雾大陆的青铜杖抽出新枝,机械城的齿轮间缠绕着银叶藤蔓……甚至连那株半黑半银的记忆树,都在画面里结出了纯白的果实。希望像潮水般漫过心口,她几乎要相信,所有破碎的时空都能被彻底缝合。
可这热潮尚未褪去,星图突然剧烈震颤。
最先熄灭的是机械城的灯塔。那道刚稳定三日的光柱像被无形的手掐断,星图上对应的银线迅速黯淡,化作道灰黑色的裂纹。紧接着是镜像沙漏城,沙流逆转的尖塔在画面里崩塌,银线断裂的脆响仿佛直接炸在耳边。
“怎么回事?”阿梨的流萤突然躁动不安,光帆上的群岛轮廓开始扭曲。苏璃低头去看星核,那枚晶莹的结晶正从内部渗出墨色纹路——像是黑袍术士的黑色果实残渣,正顺着银线向所有灯塔蔓延。
更可怕的是星图边缘那枚新符牌。原本流转的海浪银纹此刻化作无数细小的锁链,将群岛的灯塔虚影缠成茧状。符牌表面渗出粘稠的液体,滴落在甲板上,竟腐蚀出与机械城相同的齿轮纹路。
“不是新坐标。”苏璃的指尖冰凉,星核在掌心迅速冷却,“是陷阱。”她终于看清那些新延伸的银线尽头,所谓的灯塔虚影不过是黑袍术士残留的记忆碎片,它们伪装成希望的模样,只为诱使星核暴露所有灯塔的位置。
星核突然迸出裂纹。苏璃眼睁睁看着那些刚亮起的灯塔虚影像烛火般接连熄灭,每灭一座,星图上就多一道裂纹。最痛的是白雾大陆的灯塔——那道由老族长力量维系的光柱,此刻正被墨色纹路从内部蛀空,青铜杖虚影在光流中寸寸断裂,如同亲眼看着长辈的背影在眼前崩塌。
“不……”她想握紧星核,却发现掌心已被渗出的墨色液体灼伤。那些液体顺着银纹爬上手腕,灼烧感比初见星图时更甚,仿佛要将她的记忆也一并腐蚀。
阿梨的流萤组成光盾挡在她身前,却被墨色液体溅到,瞬间黯淡了半数。“别碰它!”阿梨拽着她后退,光帆上的群岛轮廓已彻底扭曲,化作张布满尖齿的巨口,“是黑袍术士的残留意识!他早就把自己的记忆寄生在星轨里了!”
星核彻底碎裂的瞬间,苏璃仿佛听见无数灯塔倒塌的轰鸣。星图上仅剩的银线,只剩下渔村和白雾大陆的残段,像两根孤零零的琴弦,在星空中震颤欲断。那股刚涌起的希望潮水退得比来时更快,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失落,像被潮水卷走贝壳的沙滩,空荡得令人心慌。
她看着掌心的灼伤,那里正结出层灰黑色的痂,与黑袍术士记忆流体腐蚀的痕迹如出一辙。希望有多炽热,此刻的落魄就有多刺骨——原来她们拼尽全力缝合的,不过是对方早已布好的诱饵。
“至少……还有渔村的灯塔。”阿梨的声音带着哭腔,流萤小心翼翼地舔舐着苏璃的伤口。苏璃抬头望向星图尽头,渔村那道微弱的光还在闪烁,像暴风雨中最后一盏摇曳的灯。
可她知道,这盏灯也撑不了太久了。墨色纹路已顺着残段的银线,缓缓向它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