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关山围着暖黄色的围裙站在灶台前,锅铲在平底锅里翻动,房间里只有煎蛋的滋滋声和铁铲摩擦的声音。贺天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盐买了没有。”莫关山头也不回地问。
“左边第二个抽屉。”贺天笑意盈盈,走过去环住他的腰,凑近他耳边,低声:
“莫仔做饭的样子真好看。”
“…废话!”
莫关山翻了个白眼,手肘顶开他,可是耳尖马上就烧成了粉红色。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互开这种玩笑的地步,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几年前那个雨夜,当贺天表情狠戾,硬实的拳头快速一下挨着一下混着雨水狠狠砸在他身上,那时他绝不曾想到,也不会肯想自己有一天会在这个人的厨房里做晚饭。
饭菜上桌后,贺天开了瓶红酒。莫关山解开围裙,回头一看,皱起眉:“…我不喝酒。”
“就一杯,庆祝一下。”贺天晃了晃酒杯,暗红色的液体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像血液一样流动着,诱惑人的心神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接了过来。酒液滑过喉咙时带着微微的苦涩,他皱了皱眉头,但也没多想,那涩味很快被食物的味道掩盖。他们聊着学校里无聊的琐事,贺天说起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你可以常来…”贺天说这话时眼睛直视着他,那眼眸深得像一处深不见底的潭水,眼底含着笑意“或者说是我想要你来,陪陪我~莫仔~”
总感觉他今天怪怪的,刚想着说些什么,突然感到头很沉,一阵眩晕。“操,我可能喝多了…”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他揉了揉太阳穴,抬眸,恍惚间眼前的贺天变成了重影。
“去休息下吧”贺天温柔的声音忽远忽近。
莫关山踉跄着走向沙发,嘟囔着“…好困……”世界一下陷入了黑暗。
意识回归,感受到的是柔软温暖的被窝,全是贺天味儿。莫关山掀开沉重的眼皮,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试图抬手揉眼睛,却听到金属的轻响。他瞬间就清醒了,一看手腕上套着柔软的皮质镣铐,内衬是绒毛,不会磨伤皮肤,但绝对牢固。脚踝上也是同样配置。
他渐渐冒出冷汗。
“醒啦?”永远是那样温柔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莫关山猛地转头,脖子因为动作太急而发出咔的一声,疼得他微微皱眉。贺天坐在床边的扶手椅里,膝盖上放着一本书,表情十分平静。
“这他妈是什么玩笑?”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嘶哑,愤怒地质问他。他用力拉扯手腕上的束缚,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贺天合上书,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不是玩笑,莫仔。”他伸手想摸莫关山的脸,被猛地躲开。“我只是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又伸手,生生把他的脸扳回来,轻柔地抚摸着。
“你疯了!放开我!”
他暴怒地甩开他的手,颤抖的声音在两人间炸开,他像困兽一样拼了命地挣扎,直到手腕被磨出红痕。贺天也只是静静地看着,等他耗尽力气。
"饿了吗?我煮了粥。"贺天凑近,鼻尖轻轻蹭蹭他的脸
而他的回应是迎面而来的狠狠一撞,贺天被撞出鼻血,捂着鼻子笑了笑,伸手把血抹在他脸上,莫关山颤抖着吐出着一连串不重样的脏话,最后以“我要杀了你”作结尾。贺天起身离开房间,锁门。
时间在愤怒中流逝。莫关山记不清自己骂了多少次,尝试了多少次逃脱的方法。贺天每天按时出现,带着精致的食物和温度适宜的水,温柔地询问他需要什么,无视所有的咒骂和威胁。
有时候他也会读书给莫关山听,声音温温柔柔的,很好听
渐渐的,莫关山有些绝望,他开始绝食。把贺天端来的饭菜全部打翻在地,汤汁迅速在地毯上洇开深色痕迹。贺天叹了口气,蹲下来一点点收拾干净。
"你会饿坏的。"他说。
"饿死也比当你的宠物强。"莫关山面色苍白,眼底乌青,咬牙切齿地说。
贺天的眼睛暗了暗,但很快恢复平静 “随你。”
持续几天的饥饿引发了莫关山的胃病,疼痛像钝刀一样折磨着人。夜里,他在半昏迷中感觉到有人轻柔地扶起他的头,温热的粥滑入喉咙。他想吐出来,但身体背叛了意志,贪婪地吞咽着。睁开眼时,贺天正用拇指擦去他嘴角的残渣,眼神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乖。”
莫关山哭了。那是被囚禁以来第一次流泪,咬着牙,无声的,屈辱的泪水从脸颊慢慢滑下来。贺天亲吻他的眼角,尝到了咸味,而他依然是那样温柔。
一个月后,莫关山不再反抗。他沉默地接受食物,沉默地让贺天帮他洗澡,沉默地躺在那个柔软温暖的床上。有时候,贺天也会抱着他看电影,手臂像铁箍紧紧一样圈着他的腰。莫关山学会了不挣扎,因为挣扎只会让那手臂收得更紧。
“…好痛,我喘不过气了。”
贺天只是微微松了松,莫关山一动他就又勒紧了。
"笑一个,莫仔。"贺天温柔地笑着,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捏着他的下巴。莫关山感觉下巴要碎了,红着眼睛盯着看了他好久好久。
贺天笑意不至眼底,比起请求,那传达出来的意味更像是威胁。莫关山后背发凉,扯动嘴角,那表情可以说简直是比哭还难看。
贺天却满意地亲了亲他。
春天来临,莫关山好像已经记不大清外面的是什么样子了。贺天偶尔会带他出去晒太阳,在封闭的庭院里,脚踝上的锁链足够长,让他能走到花丛边看看那些过分完美的,艳丽的花,但距离门口和围墙还是遥不可及的。
今天好像有些不同。贺天没有按时出现,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可怕。莫关山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机械地等待着,直到地上阳光的面积越来越大,影子的颜色也变重了。
不对劲……已经…中午了?
他环顾四周,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贺天?”
没有回应。
检查了一下镣铐,发现它们没有锁死,抖着手轻轻一拨,呼吸陡然加重。
那束缚了他不知多久的枷锁竟然打开了。
他像触电一样抽回手,猛地往后缩了一下,怀疑这是某种测试。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所有镣铐,他几乎要哭出来,赤脚踩在地毯上,久违的自由让人头晕目眩。
门没锁。
走廊也没人。
整栋房子安静得要命,每一扇门都敞开着一条缝隙,仿佛在邀请他离开。莫关山颤抖着走向大门,手指碰到门把时简直想要尖叫。没有警报,没有突然出现的贺天,什么都没有。
他跑了。
赤脚踩在柏油路上很疼,脚底被路上的石子擦破流血了,但莫关山不敢停下。风吹过他的脸颊,带着久违的自由的气息。他跑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直到肺部燃烧般的疼痛才停下来,靠着一棵树剧烈喘息。
然后他愣住了。
这是哪里?
街道很眼熟,但又很陌生。商店的招牌换了,路边的树比他记忆中高了不少。莫关山茫然地站在原地,突然意识到自己无处可去。报警吗?自己什么都没有,而且以贺家的背景,不用想也知道。回家?自从母亲去世后只有自己一人了…而且房子可能已经抵押。去了简直是自爆。学校?他也许早就被开除了。找寸头?不、别把他扯进来…而且他在自己被关起来之前就说要搬家了…
太阳开始西沉,莫关山麻木地,漫无目的地走着。令他兴奋的自由的味道突然开始变得苦涩起来。他想起贺天厨房里煎蛋的香味,想起那牢笼里总是恰到好处的一切,想起有人记得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永远是温柔地待他,即使那个人是个疯子,精神病。
他很想回去
这癫狂的想法
他在公园长椅上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一个流浪汉向他讨钱,莫关山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连一分钱都没有。
夜幕降临,公园里的人渐渐散去。莫关山抱紧自己的膝盖,突然很想念那柔软,温暖的床。至少在那里,他从来不会感到冷。
好痛。
眼泪瞬间落下,他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然后第二滴,第三滴,直到视线完全变得模糊。他蜷缩在长椅上,无声地哭泣。
“吓坏了吧…莫仔…”
熟悉的声音让莫关山狠狠一抖,全身僵硬。他不敢抬头。但温暖,带着薄茧的手指已经抚上他的后颈,像对待受惊的小动物那般轻柔。
温暖的气息一下就包围了他,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他伸手给他擦眼泪。莫关山颤抖得更厉害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动,也不敢伸手抱他。
“回去吗?”贺天问,声音依然那么温柔
抬起头,暖黄色的路灯下,贺天浅浅的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点了点头,很小幅度的,几乎是不可察觉的动作。
贺天把疲惫的莫关山抱起来“我们回家。”
他把脸埋进贺天的肩膀,呼吸着那熟悉的气息。
有些笼子不是用坚固硬实的钢铁做的杆栏,而是用温柔和病态的爱恋所编织的网精心设计的陷阱,一旦陷入,就再也无法挣脱。
而他已经不想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