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皎皎指尖的茶杯，在掌心不受控地攥紧，骨节泛出浅白。这么久了……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的消息，心脏像被浸了温软的蜜，又裹着细碎的疼——她好想寻去，哪怕只是问一句“你可安好？”，哪怕他早忘了这世间曾有个她，也没什么要紧的。
这份念想正像藤蔓攀满心口，外头骤然炸响的喧嚷却劈断了思绪。伴着闷响，一个中年男子如断线的纸鸢般被掀进来，毫无防备地砸在邻桌，木桌应声裂成几瓣，碎屑溅了半地。
小二连滚带爬地冲出来，抹布在脸上胡乱抹着冷汗，话都咬不囫囵：“这、这是……”客人们纷纷离座，几个胆小的早攥着包袱窜出了客栈门，余下的都僵在原地，目光齐刷刷钉向门口。
门框里，正倚着个笑得恣意的少女。一身赤色戎装衬得眉目灼然，墨发高束在银扣里，发梢随着她抬步的动作轻晃。指尖转着根玄色长鞭，靴尖碾过门槛时，眼底的漫不经心，像淬了碎星。
“小贼，哪里跑？偷了本公主的鎏金步摇还敢逃？”
朱红宫墙下的青石板被日头晒得发烫，红衣少女踢着脚边碎玉似的日光，金饰流苏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响，语调漫不经心，尾音却裹着娇蛮的锐气——她裙摆绣的缠枝牡丹，被晒得像要浸出血色。
少女身后的侍卫们唰地抱拳，玄色衣袍擦过廊下铜铃，叮铃轻响里是齐整的应声：“公主，属下这就将此贼拿下！”
不远处茶肆的凉棚下，江皎皎指尖正摩挲着青瓷茶盏的冰裂纹，茶雾裹着她素白的衫角，像把人浸在半融的雪色里。从始至终，她连眼睫都没抬一下，只慢悠悠啜着茶，茶盏碰在唇上的轻响，混在风里几乎听不见。那小贼被侍卫逼得踉跄，慌不择路扑到她身侧，寒铁匕首“咔”地抵上她颈侧，喉间抖着破音：“让、让我走！不然我杀了这个女人！”
红衣少女眉尖陡地竖起，金钗撞在鬓边发出脆响：“卑鄙！”
江皎皎却缓缓放下茶盏，唇线弯出点极淡的笑——那笑像落了片薄雪在梨花瓣上，轻得没分量，却让小贼握匕首的手突然发颤：“你、你笑什么？”
话音未落，江皎皎指尖猝然亮起幽蓝灵光，那光像揉碎的星子，裹着极轻的风声掠向小贼：“我笑你，惹错了人。”
灵力撞在小贼胸口的闷响，混着茶肆风铃的余音散开。男人像断线纸鸢般砸在青石板上，扬起的细尘裹着他的痛呼，飘了半天才落。
侍卫们扑上去扣住他，粗粝的麻绳勒得他腕骨泛白，押到红衣少女面前时，少女正盯着凉棚的方向。“公主，如何处置？”
“关入地牢”红衣少女的声音轻了些，金流苏垂在颊边，晃得她瞳色软了几分。
侍卫们应声退去，宫道上只剩风卷着落叶擦过阶石，沙沙声裹着午后的暖。红衣少女盯着江皎皎的素白背影，直到对方转过身，才见她眸里盛着亮晶晶的好奇，像把碎星揉了进去。
江皎皎刚开口的“姑娘”顿在舌尖，瞥见少女腰间雕着鸾鸟的玉佩，忙屈膝改了口，声线温得像浸了蜜的茶：“公主为何如此看着我？”
“姐姐，你是修仙的吗？”少女几步蹦到她面前，金饰撞得叮咚响，方才的锐气全换成软乎乎的雀跃，“那道蓝光也太厉害了！你是哪个门派的呀？我在宫里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灵力！”她凑得极近，发间的珠花蹭到江皎皎的袖角，像落了颗暖融融的星。
少女全然卸了方才的威风，金饰流苏软塌塌地垂在肩头，杏眼弯成月牙，连说话的尾音都裹着甜糯的热气。江皎皎被这扑面而来的热情撞得一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的冰裂纹——她垂着眼睫，眼尾沾了点茫然，竟忘了该怎么回应。风卷着廊下的落瓣擦过凉棚，少女便捧着腮，安安静静等她开口，像只蜷在暖阳里的软毛猫。
江皎皎忽然想起穿越前的朋友，那人也是这样，一开心就把语调扬得尖尖的，连笑都带着脆生生的响。可惜那场暴雨里的刹车声，把那声音永远钉在了湿漉漉的柏油路上。她抬眼看向少女，日光刚好裹住对方的发顶，金芒里的眉眼，竟和记忆里的身影慢慢重叠，连唇角翘起来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良久，江皎皎才弯了弯唇，声音轻得像落雪：“我的确是修仙之人，出自天剑宗——不过如今，已经不在那个宗门了。”
少女眼睛“唰”地亮了，金钗撞在鬓边叮铃脆响：“这样啊！我有一位姐姐也在那里修行呢！”
“姐姐，你既然在那里待过，知不知道我那位姐姐？她叫江皎皎。”少女往前凑了凑，裙摆扫过青石板，蹭起细尘裹着暖香。
江皎皎指尖猛地一僵——这名字像根细针，猝然扎进心口。原身的妹妹？她垂眸掩去眼底的疑云，没接话。少女却自顾自絮叨起来，声音慢慢软下去：“江姐姐从小就去了宗门，到现在都没回来……我攒了好多桂花糖糕，想等她回来一起吃的，可糖糕放久了会硬，我就总偷偷重做，可她还是不回来。”
说到最后，她鼻尖泛了红，眼尾浸着湿意，连攥着裙摆的指尖都在轻颤，像朵被风吹蔫的海棠。
“我便是江皎皎。你是？”
江皎皎的声音轻轻落进风里，像片雪沾在少女的发顶。少女猛地抬头，杏眼里的湿意还没散，却先瞪圆了，连声音都发着颤：“你是江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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