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虞知鸢被闹钟惊醒。
她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让她恍惚了一秒才想起自己已经搬进了红缨家。窗外天色未明，训练场惨痛的记忆立刻涌上心头，全身肌肉仿佛被卡车碾过般酸痛。
"嘶——"
她试着坐起来，右臂一阵刺痛。昨天冷轩的枪械训练让她的虎口到现在还在发麻。
隔壁房间传来林七夜轻微的动静，他似乎也已经起床。虞知鸢咬着牙撑起身子，指尖触到枕边那本相册，动作顿了顿。
相册封面沾着些许灰尘，那是她家里唯一抢救出来的东西。
……
虞知鸢站在烧得焦黑的家门前，钥匙在锁孔前颤抖。
一个星期前，自从那场大火吞噬了她的父母和弟弟，自从她觉醒为白昼女神赫莫拉的代理人，自从被守夜人收留...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回到这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
"我...我很快就回来。"几小时前，她对准备出任务的林七夜这样说过，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空气里的灰尘。
红缨当时正在把长枪放进黑匣里，闻言转过头："真不要我陪你？"
"不用。"虞知鸢把右腕往袖子里缩了缩，那里有块新月形的胎记，最近总是发烫。"只是...去拿些东西。"
现在她知道了，自己在撒谎。不只是拿东西——
她是来告别的。
钥匙终于插进锁孔，转动的咔哒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门开的瞬间，焦糊味混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虞知鸢的胃部猛地抽搐起来。
客厅的墙壁上还挂着全家福，照片边缘已经卷曲发黄。她伸手触碰相框，指尖立刻沾上一层黑灰。
相片里，父亲搂着母亲的肩膀，弟弟做着鬼脸，而她...她穿着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嘴角扬起羞涩的弧度。
"鸢鸢，看镜头！"记忆中父亲的声音突然响起。
虞知鸢触电般缩回手，相框啪地掉在地上，玻璃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她踉跄后退，小腿撞上翻倒的茶几，疼痛顺着神经直窜脑门。
"对不起...对不起..."她蹲下身，徒劳地想把碎玻璃拼回去，锋利的边缘划破指尖，血珠滴在照片上父亲的笑脸上。
右腕的胎记突然灼烧般疼痛起来。虞知鸢咬住嘴唇，跌跌撞撞地冲向父母的卧室。她必须找到那件东西——
母亲偷偷给她准备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一枚月光石发夹。大火前一天晚上，她偶然在母亲梳妆台里发现的，包装盒上还写着"给我永远的小月亮"。
卧室的门半塌着，虞知鸢侧身挤进去。梳妆台已经烧得只剩骨架，她跪在焦木残骸前，疯了似的翻找。碎木屑扎进膝盖，但她感觉不到痛，直到——
"找到了！"
绒布盒子只剩一半，里面的银质发夹却奇迹般完好，月光石在昏暗室内泛着柔和的蓝光。虞知鸢颤抖着取出它，突然注意到盒底还有张烧焦的纸条，母亲娟秀的字迹依稀可辨：
【鸢鸢，明天就是你十七岁生日...医生说你的眼睛...妈妈永远记得你出生时...月光照在你手腕上那个小胎记...就像...】
后面的字迹被烧毁了。虞知鸢把发夹贴在胸口，泪水模糊了视线。
那天晚上她明明发现了礼物，却假装不知道，想着明天要给母亲一个惊喜的拥抱...
而现在，永远不会有明天了。
"妈..."她哽咽着，眼泪砸在焦黑的地板上。
右腕胎记突然爆发刺目的白光，整个房间瞬间被照得雪亮。虞知鸢惊愕地抬头，看见无数银色丝线在空气中交织成网，其中三根特别明亮——
一根鲜红如血，一根靛蓝闪烁，一根漆黑如夜，延伸向远方。
"这是...什么..."
剧痛袭来，虞知鸢蜷缩在地上，发夹硌在掌心。白光中浮现三个朦胧的身影，她们围着虞知鸢旋转，吟唱着古老的语言：
"命运之弦已拨动..."
"白昼与黑夜交替之时..."
最靠近的身影俯下身，轮廓酷似母亲，冰凉的手指抚过虞知鸢的脸颊。她想抓住那只手，却扑了个空。
"妈！"虞知鸢绝望地呼喊，白光更盛，她看见红缨在某个建筑里挥枪斩断蛇形黑影，看见林七夜眼中金光暴涨，看见...李毅飞？为什么会有李毅飞？
"不...停下..."虞知鸢挣扎着想控制这股力量，但神墟暴走了。
胎记烫得像烙铁，银色丝线疯狂舞动，将房间切割成碎片。发夹上的月光石迸发七彩光芒，与白光激烈碰撞。
楼下的消防警报突然响起，虞知鸢这才惊觉整栋楼都在她的力量下震颤。她拼命压制右腕的光芒，用尽全身力气将发夹按在胎记上——
"给我停下！"
一声脆响，月光石裂开细纹。白光和银线如潮水般退去，房间里重归昏暗，只有发夹上的裂痕证明刚才不是幻觉。
虞知鸢浑身湿透地瘫在地上，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喘息。
她慢慢展开手掌，发夹的银质部分已经扭曲，但依然紧紧攥着它，就像攥着最后一块浮木。
胎记不再发烫，反而传来舒适的暖意。虞知鸢恍惚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觉醒了第二种能力——
希腊命运三女神的【命运之弦】。这个认知让她既恐惧又莫名安心。
"所以...我不只是白昼的代理人？"她对着空荡的房间呢喃，声音嘶哑。
窗外，夕阳将最后一缕光投进来，照在残缺的全家福上。
虞知鸢轻轻将发夹别在衣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最后环顾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没有试图擦拭。
"再见。"她说，不知道是对家人，还是对过去的自己。
当虞知鸢走出楼道时，远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
是红缨他们任务的方向。她下意识摸了摸发夹，感受到胎记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远方的战斗。
三根银线在她眼前一闪而逝，虞知鸢突然明白了：鲜红的是林七夜，靛蓝的是红缨，而黑色...是那个叫李毅飞的少年。命运已经将他们编织在一起。
她擦干眼泪，朝和平事务所的方向迈步。月光下，发夹的裂痕里流转着奇异的光彩，像是蕴藏着未说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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