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木木的那天下午。
图书馆的空调嗡嗡作响，我踮起脚尖想把一本《荒原》放回最高层的书架。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需要帮忙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我手一抖，诗集"啪"地掉在地上。转身时，我的马尾辫扫过脸颊，看到的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眼睛弯成月牙的女孩。她穿着明黄色的连衣裙，像一束阳光突然照进我灰蒙蒙的世界。
"抱歉吓到你了！"她蹲下身捡起书，指尖轻轻拂过封面，"艾略特啊，你也喜欢他的诗吗？"
"嗯..."我接过书，感觉耳朵发烫。作为图书馆最年轻的助理管理员，我习惯了安静地整理书籍，很少和读者交谈，尤其是这么...耀眼的读者。
"我叫木木！"她自来熟地凑近看了看我的工牌，"Rose？名字真好听，像玫瑰一样。"她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
"谢谢..."我低头把书塞回书架，心跳快得不正常，"要办借书证吗？"
木木歪着头笑了："好啊，不过我今天没带身份证。这本《荒原》能帮我留着吗？我明天来拿。"
她离开时哼着歌，裙摆像花瓣一样轻轻摆动。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牌边缘。那天的借阅记录上，我偷偷在《荒原》的登记卡旁边画了一朵小小的玫瑰。
第二天她没有来。
第三天也没有。
直到周五下午，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我站在图书馆门口望着如注的雨帘发愁——又忘记带伞了。正当我考虑要不要冒雨跑回家时，一把明黄色的伞突然撑在我头顶。
"又见面啦，Rose！"
木木的笑脸近在咫尺，她的丸子头今天有些松散，几缕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她穿着印有向日葵图案的雨靴，裤脚卷到小腿，露出纤细的脚踝。
"我...我..."我的舌头突然打结，鼻尖全是雨水和她的洗发水混合的清新气息。
"你家住哪个方向？我送你吧！"不等我回答，她已经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我在前面的花店工作，正好顺路。"
我们挤在一把伞下，肩膀不时相碰。雨水在伞面上敲打出轻快的节奏，木木身上散发着温暖的热度，让我想起刚出炉的面包。
"其实我那天去拿书了，"她突然说，"看到你在帮一个小女孩找童话书，就没打扰你。"她转头看我，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你蹲下来和她说话的样子，特别温柔。"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转过一个街角，一家小小的花店出现在雨中，橱窗里摆满鲜花，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
"到了！"木木跳上台阶，雨靴溅起水花，"要进来坐坐吗？我泡的花茶可是一绝哦！"
我该拒绝的。我向来不擅长社交，更别说去一个刚认识的人工作的地方。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花店里弥漫着馥郁的香气，木木麻利地收好伞，从柜台后面拿出两个马克杯。"玫瑰茶加蜂蜜，适合这种阴雨天。"她递给我的杯子上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猫咪。
"谢谢..."我双手捧着杯子，热气氤氲中偷看她忙碌的背影。她修剪花枝的动作利落优美，指尖沾着花粉和晨露。
"你经常来图书馆吗？"我鼓起勇气问道。
"嗯！超爱看书的。"她转身冲我眨眨眼，"特别是诗。不过工作太忙了，最近去得少。"她拿起一枝白玫瑰，熟练地去掉多余的叶子，"下周二我休息，要不要一起去？你可以给我推荐书。"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好..."
那天之后，我开始期待每周二的图书馆之约。木木总是迟到五分钟，带着两杯奶茶或一袋刚出炉的饼干。她会坐在我对面，脚在桌下轻轻晃动，偶尔碰到我的小腿就调皮地眨眨眼。我给她推荐聂鲁达的情诗，她则教我认识各种花语。
"红玫瑰是热烈的爱，粉玫瑰是甜蜜的初恋，"某个午后，她指尖轻抚过书页上的插图，"白玫瑰是..."她突然停住，抬头看我，"你知道白玫瑰的花语吗？"
我摇头，发现她离得太近了，能看清她瞳孔里细碎的金色光点。
"纯洁的爱，和...我足以与你相配。"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畔。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脑海里全是她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
我的生日在初夏。那天早上，妈妈照例发来简短的祝福短信，爸爸转账了一笔"生日基金"。我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上班，没告诉任何人这个特殊的日子。
下午三点，当我整理归还书籍时，一阵熟悉的花香飘来。抬头看见木木抱着一大束白玫瑰站在借阅台前，花束上还放着一个精致的小蛋糕。
"生日快乐，Rose。"她笑得比怀里的花还灿烂，"我偷看了你的员工档案。"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图书馆的同事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起哄着让我吹蜡烛。木木变魔术般掏出一本手写诗集——全是她抄录的关于玫瑰的诗歌，扉页上用漂亮的字体写着："致我的白玫瑰"。
"下班后有空吗？"分蛋糕时，她悄悄凑近我耳边，"我准备了惊喜。"
她带我去了城市最高的观景台。夜幕降临时，整座城市的灯光如星河般在脚下闪烁。木木从背包里拿出两个玻璃瓶和彩纸。
"许个愿，然后放进漂流瓶。"她递给我一张浅蓝色的纸，"据说在这里放的愿望，实现率是百分之百哦。"
我在纸上写下"希望有勇气告诉木木我的心意"，折好塞进瓶子。转头时发现她正专注地看着我，月光在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许好了？"她问。
我点头，看着她把自己的瓶子用力抛向远方。瓶子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落入夜色中。
"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她突然靠近，近到我能数清她的睫毛。
"说出来...就不灵了..."我结结巴巴地说，心跳如雷。
她笑了，伸手拂开我被风吹乱的刘海："那这样呢？"
她的唇轻轻贴上我的，带着玫瑰和蜂蜜的甜香。远处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但我的世界只剩下唇上柔软的触感和耳边血液奔流的声音。
"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吗？"分开时，她脸颊泛红，眼睛亮晶晶的。
我摸出兜里的许愿纸，发现字迹被手心的汗水晕染开了。木木好奇地凑过来看，突然笑出声。
"真巧，"她从口袋里掏出她的纸条，"我写的是'希望Rose能喜欢我的告白'。"
我们相视而笑，十指不知不觉交缠在一起。夜风扬起她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痒痒的，像心底漫溢的幸福。
回家的路上，她坚持要背我一段。"生日特权！"她蹲下身，回头冲我狡黠地笑。我红着脸趴上她的背，她比看起来有力得多，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朵。
"Rose,"走到我家楼下时，她突然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喜欢安静，喜欢规律的生活。而我总是吵吵闹闹，丢三落四..."她深吸一口气，"但我想成为那个能让你开心大笑的人，可以吗？"
月光下，她的眼睛像盛满了星星。我伸手抚平她翘起的衣领，第一次主动吻了她的脸颊。
"你已经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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