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三时。
一双沾满了血浆的橡胶手套被撕扯着脱下,随即露出一双洁白修长的手。我将那双手套扔进指定的处理痛,我最后看了一眼刚刚关上的解剖室的门,透过窗子看是一片同被排到废水的河流一般的尸绿色,淡淡的蛋黄色从窗户底层没有磨砂的玻璃板透出,我突然被刺了一下眼睛,狠狠地闭上了眼,渗出了一些泪珠。是一根刺眼夺目的光突然打开——我的老师应该在检查我的课堂作业吧。
我扭开了水龙头,清澈的水瞬间涌出,我严格按照实验室洗手法洗完手后去消毒。冰凉的酒精喷洒在我的双臂和双手,我看着放在特殊处理桶内沾满血污的手术服,我想到了A-01,当然,那种恐惧感还是让我想起了A-03,这个可悲又可恨的人啊……
我回过神,不自觉的,我已经向图书室走去了,回头已经看不到解剖室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我距离图书室已经不到120步了。
我开始放慢了脚步,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我没有那个必要早到,况且,是他们求的我呢?
我百无聊赖地观察起这个学校,这里的走廊每隔5个陶瓷地板就会有一个声控灯,对于其他学校来说这里已经是半个宫殿了吧?就连卫生间每一个隔间都有专门的香薰与清洁工具,我都有些怀疑这里真的是所谓的知识殿堂吗?
“你好与谢野,准时地到了呢,你需要休息一下来做准备吗?”(英)
我回过神看向来人,是昨日与我约好的那个心理学的同学,一头金发,发尾是一片柔和的鸢色,眼睛里有着地中海一般的蓝绿色,像是青柠一般,不过并没有多少食欲,那只是看起来好看罢了,就像是装了一把玫瑰的牛皮袋一样,你一把我上去却被扎得鲜血淋漓,表里不一罢了。
“你好,我不用休息,直接进入正题吧,我有事要忙。”
“好的,我们移步到那里吧。”
我随着她的步子来到了一扇木门前,还没有推开我就听到了里面窸窸窣窣的“老鼠叫声”,无非是一些脑子被泡进福尔马林的人罢了,我还没有必要为了几具失了灵魂的躯体这样为他们摆出一副礼貌的样子。
我一把推开她正要敲门的手,使了一些力气将门一把推开。
“咔嚓啦嘶——”
我松开了手,一把被“肢解”的门把手从我的手里脱落,像是一个人临死前高举的手在失去心跳时一瞬间的掉落一样。我就这么看着这些吃硬不吃软的家伙们的眼睛,无辜地挑起一只眼睛,难道这里的所有人都懦弱无能吗。
——也许吧。也有可能是一开始的三院太过黑暗了吧,让我不自觉提高对人的要求,这下看来,所有人都不合格。他们没有对新鲜尸体的憧憬,更没有对沸腾血液的嗜求,更不必说对灵魂与生命深渊的狂热崇拜。很明显,我依旧没有走出三院深埋在我每一根毛细血管、每一条神经细胞、每一片薄膜的疯狂的尊崇的绝望感。这比让我自己将全身的血管剔除还要残忍,特别是当我继承了A-03过往的每一粒细胞后那种不管是死是活生生世世都会生活在绝望里面的癫狂。
什么是未来?什么是活着?什么是死去……?这些东西,就连A-03也无法告诉我们,毕竟就算告诉了,也只能这样悲惨地迎接死神为我们定做的下一个死与生,就这样,在同海渊般巨大的深渊中挣扎死去后却只能看着自己的肉体再一次重塑,然后再次被推下深渊……反反复复,我们就这样,只能向往活着,就连死亡都是一种渴求,这辈子都只能在死中寻求生,在生中不断地通向死亡……就算知道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也要去以死亡获取生,然后看着生肉眼可见地变成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