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的季节

四月的风裹挟着樱花的香气拂过校园，程小时抱着篮球穿过中庭时，一片粉白的花瓣恰好落在他汗湿的额头上。他随手拂去，目光却被樱花树下的人影吸引。

那人穿着整洁的白衬衫，膝盖上摊开素描本，铅笔在纸面上划出沙沙的响声。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樱花，在他银白色的发梢上跳跃，像是撒了一把碎金。程小时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画得真好。"他凑近时忍不住惊叹。素描本上的樱花树栩栩如生，连花瓣飘落的轨迹都被捕捉得恰到好处。

执笔的手顿住了。对方抬起头，程小时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罕见的浅灰色，像黎明时分的雾气。"谢谢。"声音很轻，像一片花瓣落在水面上激起的涟漪。

"我是高二(3)班的程小时。"他咧嘴一笑，篮球在指尖转了个圈，"你呢？"

"陆光。美术班。"简短的回答后，陆光又低下头继续作画，但程小时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泛红。

一阵风吹过，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在他们之间织成一道粉色的帘幕。程小时伸手接住一片花瓣，鬼使神差地夹在了陆光的素描本边缘。"送你的，"他笑着说，"就当模特费。"

陆光怔了怔，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程小时读不懂的情绪。他小心翼翼地将花瓣压在纸页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珍宝。

那天之后，程小时总会"偶然"路过美术教室。有时带一罐冰可乐放在陆光桌上，有时只是靠在窗边看他画画。陆光从不拒绝，但也很少主动说话，只是每次程小时离开时，素描本上总会多一张速写——打哈欠的程小时，投篮的程小时，阳光下眯着眼睛笑的程小时。

四月中旬的一个雨天，程小时在便利店屋檐下发现了淋得半湿的陆光。他白色校服衬衫被雨水打湿，近乎透明地贴在身上，银白的头发也蔫蔫地耷拉着，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没带伞？"程小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将自己的伞倾斜过去。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水帘。

陆光明显吓了一跳，浅色瞳孔微微扩大。"...忘了看天气预报。"

"我送你回家。"程小时不由分说地把伞往他那边又偏了偏，自己的半边肩膀立刻被雨水打湿。陆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沿着被雨水洗得发亮的街道慢慢走着，陆光报了个地址，程小时惊讶地发现就在自己家隔壁的小区。"这么近？那我以后可以经常去找你玩。"

陆光没有回答，但程小时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雨声中，两人的肩膀偶尔相碰，又很快分开，像两片欲言又止的云。

五月初，程小时所在的篮球队要参加市里的比赛。放学后他拦住收拾画具的陆光，"帮我们设计个海报呗？队长说要有气势的那种。"

陆光皱眉，"我不会设计那种..."

"就画我！"程小时摆出投篮的姿势，"你最擅长画我拒绝的笑容。

美术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程小时保持着别扭的姿势，看陆光的铅笔在纸上飞舞。"好了吗？我腿麻了..."

"再坚持五分钟。"陆光头也不抬，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程小时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在夕阳下几乎是透明的，像蜻蜓的翅膀。

最终完成的海报让整个篮球队惊叹不已。画面上的程小时跃起投篮，身后是漫天飞舞的樱花，每一片花瓣都细致入微。"这也太浪漫了吧？"队友打趣道。程小时耳根发热，却把海报小心翼翼地卷好收了起来。

比赛当天，陆光破天荒地出现在观众席。程小时每次进球都会不自觉地往那个方向看，陆光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束月光落在喧嚣的人群中。

赛后，程小时拉着陆光来到校园最老的那棵樱花树下。花期已近尾声，风一吹就有大片花瓣落下，像一场粉色的雪。

"听说对着樱花许愿很灵验。"程小时仰头看着纷飞的花瓣，"你想考哪所大学？"

陆光轻轻抚摸着树干粗糙的表皮，"国美。你呢？"

"我也是！"程小时眼睛一亮，"我们可以一起备考。你教我素描，我陪你写生。"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一直在一起。"

一片花瓣落在陆光鼻尖上，程小时下意识伸手去拂。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陆光的皮肤很凉，像樱花花瓣的触感。程小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仿佛要冲破胸膛。

陆光没有躲开。他浅灰色的眼睛望着程小时，里面盛满了程小时看不懂的情绪。更多的花瓣落下，像是要为他们筑起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程小时的手指还停留在陆光的脸颊旁，他轻轻将那片花瓣取下，却没有放开手。"陆光，我..."

远处传来放学的铃声，惊飞了一树麻雀。陆光后退半步，睫毛轻颤，"...该回去了。"

回教室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但程小时注意到，陆光的右手始终紧握着，里面是那片从鼻尖取下的樱花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