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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监管者与囚徒

时光代理人:雨落时间痕

冰冷,坚硬,如同被铁钳焊死在骨头上——那触感绝非血肉之躯。

时烬的手死死扣住夏斐的手腕,没有丝毫人类的温度,只有一种金属构件般的、不容置疑的禁锢感。狂暴的时间乱流在咫尺之外尖啸、撕扯,形成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危险紫黑色光芒的漩涡,它们贪婪地舔舐着夏斐的衣角和发梢,试图将他彻底拖入那片吞噬一切的终极黑暗。但那只来自监管者的手,如同焊死在虚空中的钢缆,纹丝不动。夏斐整个人被悬吊在毁灭的边缘,脚下是翻涌着死亡气息的深渊巨口。

夏斐猛地睁开被雨水刺得生疼的眼睛。视线一片模糊,雨水和某种更滚烫的液体混合着流下。他用力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存在。

一张脸,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毫无温度的呼吸。皮肤是常年不见天日的、病态的灰白,如同陈旧的石膏。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纯粹的、毫无杂质的银灰色,像两枚冰冷的、被打磨得过分光滑的金属纽扣。那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夏裴因震惊而剧烈收缩的瞳孔,以及他身后那如同地狱之门般疯狂旋转、贪婪吞噬着城市轮廓的时间裂缝。这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属于活物的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非人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损毁程度。

冰冷的雨水如同密集的鼓点,疯狂地砸落在两人身上。然而,雨水落在时烬灰白色的短发和同样色调、样式极其简朴的灰色制服上时,却诡异地沿着某种无形的弧度滑开,没有留下丝毫水痕。他无声地悬浮在毁灭的风暴边缘,衣袂在混乱的气流中纹丝不动,如同一个没有重量、隔绝于世的幽灵。

“时间犯夏斐。” 那个冰冷、平板、如同生锈齿轮在空腔里相互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穿透了时空裂缝那低沉而令人心悸的嗡鸣,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狠狠凿进夏斐的耳膜,带来生理性的不适,“我是你的监管者,时烬。”

“时间犯?” 夏斐嘶哑地重复,喉咙被雨水、绝望和怒吼灼烧得如同吞了火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污名化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仅存的理智。“放开我!!” 他嘶吼着,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扭动手腕,试图挣脱那铁钳般的桎梏。骨头在对方非人的握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死死钉在那片吞噬了萧未影、此刻正将整座城市拖入毁灭深渊的黑暗漩涡上,“未影…他在里面!让我进去!!” 他挣扎着,身体因用力而绷紧,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目标只有一个——那片虚无。

“目标个体‘萧未影’已确认消散于时间线修正点L-0714。能量特征归零。全域检索失败。” 时烬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读取一份冰冷的、早已注定的仪器报告,连语速都精准得如同机械设定,“你的行为:违规干预关键历史节点L-0714,导致时间线崩溃系数激增97.8%,诱发‘终焉级’时间裂缝。判定:一级时间危害罪。档案代号:时间犯1031。” 银灰色的瞳孔没有任何转动,只是冷漠地映照着夏斐因愤怒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什么节点?什么崩溃系数?我听不懂你们这些狗屁规则!” 夏斐的怒吼被狂风撕扯得破碎,但其中的恨意却如同实质的火焰,“我只想救他!!” 断裂的怀表被他死死攥在掌心,坚硬的棱角深深嵌入皮肉,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雨水从指缝间渗出,染红了古铜色的表壳。这痛楚,竟成了此刻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真实感。“是你们!是你们这些该死的、高高在上的法则害死了他!修复时间线?哈!多么正义的理由!结果呢?!” 他猛地抬起那只没被禁锢、沾满血水的手,颤抖着指向下方那片无声的炼狱:曾经繁华的街道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高楼大厦的边缘在触及黑暗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湮灭、坍塌,化为齑粉,只留下不断扩大的、纯粹的虚无。警笛的哀鸣、人群崩溃的哭喊,都被那裂缝散发出的、吞噬一切的寂静迅速抹去,显得遥远而缥缈。“看看!这就是你们要的‘修复’?!这就是你们维护的‘正确’?!用整个城市、用无数人的命,还有…还有未影的命?!”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泣血般从喉咙里挤出来。

“时间法则高于个体情感诉求。修正点L-0714涉及深层因果律,其存在逻辑具有绝对不可逆性。” 时烬的银灰色瞳孔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下,扫过下方那如同末日画卷般湮灭的城市景象,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仿佛那只是数据流中一个需要记录的异常点,“你的‘拯救’行为,是导致当前时空灾难的唯一、且最大的干涉变量。根据《跨时空管理协定》第7章第3条紧急处置条例,我,监管者时烬,现对你实施最高优先级紧急拘捕与全时域监管。即刻生效。”

“拘捕?监管?我不在乎!!” 夏斐完全听不进那些冰冷的条例和宣判,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伤痕累累的困兽,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只剩下那片吞噬了萧未影的黑暗深渊。“他在等我!我能感觉到!他一定在等我!” 一种近乎偏执的信念支撑着他,他猛地将紧握的拳头——里面是那枚染血的、断裂的怀表——不顾一切地举到时烬冰冷的脸前,几乎要碰到对方毫无温度的皮肤,“你听!你听啊!!它响了!就在刚才!它响了!!” 他嘶喊着,试图证明那并非幻觉,证明萧未影的存在并未完全消失。

就在这一瞬间,仿佛为了呼应夏斐绝望的呐喊——

“咔哒…滴答。”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某种顽强生命力的声音,再次从那枚紧贴着他掌心血肉的断裂怀表中传出!

这声音如此微弱,却像一道惊雷,在狂暴的风雨声和时空裂缝的咆哮声中,无比清晰地炸开!

夏斐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盯住自己紧握的拳头。

而一直如同精密机器般毫无波澜的时烬,那双银灰色的瞳孔,在这一刻,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收缩了一下。那冰冷的、如同金属般光滑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数据流紊乱的波动。他扣着夏斐手腕的手指,也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这枚怀表…在时间裂缝边缘,在绝对混乱的能量场中,在它本应彻底失效的主人消散之后…它竟然…又一次发出了声音?

这违背了所有已知的时间规律和物质法则。

沉默。

只有风雨的咆哮和裂缝贪婪的吞噬声在继续。

时烬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种审视核心数据的专注,落在了夏斐那只紧握的、染血的手上,落在了那枚断裂的怀表上。银灰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复杂、非人的计算在飞速进行。

几秒钟后,那冰冷的、毫无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凝滞:

“异常现象…记录。时间犯1031,你的违规行为,需接受管理局审判。但在此之前…” 他的目光从怀表移回到夏斐燃烧着绝望与一丝微弱希望的眼睛,“…这‘异常物证’,需交由监管者封存分析。”

话音未落,时烬空闲的另一只手,那只同样冰冷、毫无血色的手,已如同闪电般探出,目标直指夏斐紧握的、藏着怀表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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