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的夜终究苦楚,唯有虚无和沉沦为真实;
狂欢的狄俄尼索斯,带来刀尖上起舞的欢乐。
夜深了。漆黑的苍穹笼罩着泛着弱光的城市。蝉在鸣,树在动,一切的事物都混在了昏暗朦胧的灯光之下。
夏季的横滨连风都是燥热的。刮来阵阵血腥和硝烟的气味。
远处传来了接连不断的枪声。刺耳的噪音砸在中原中也的太阳穴上。他不耐烦的揉了揉脑袋,砰的一声关上了窗。
“吵死了!肯定又是哪个倒霉的家伙撞破了什么被灭口了吧。明知道晚上不安全还往外面走的简直就是蠢货啊。”中原中也摸着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躺在了自家的沙发上,双目无神的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完全睡不着了啊。
如果只是几声枪响能让他心神不宁。那种心理素质还是不要在港口黑手党混下去为好。这样的话,他天天干的那些沾血活,怕是要天天晚上做噩梦了。
可那种不安就是莫名其妙的捆住了他。连寂静一片的黑都不能让他的心平静一分。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心绪和那几声枪响有关——见鬼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不安分的城市夜夜都有几声枪响。只是离他近,离他远罢了。又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倒霉的动静。可偏偏就是今天夜里十二点,他——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操控重力的中原中也,被几声枪响扰的心绪不宁,睡不着觉。
这可真不妙,太不妙了啊。可能是自己压力太大了。反正这几天是他的休假期,趁此机会松一松紧绷的弦,要是能够开着跑车,再去酒庄品上一杯柏翠,那可再好不过了。
中也觉得想着这些东西,自己也能够躺在床上睡着了。
可困意仍然没有袭来。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促,鼻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伴随着不属于他的沉重的喘息声和支离破碎的滴答声,它们汇成一片,似乎是从……
半开的门口处传来。
房间里的昏昏沉沉的闷热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中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人受的伤应该不轻。混乱不堪的脚步声 ,快要断掉的喘息声,以及血流滴在地面上连绵不绝的声音都证实着这个人的生命已经脆弱不堪,奄奄一息。
可为什么?
为什么这砂色的风衣这么熟悉?在黑暗中已经支撑不住蜷缩一团的人影瘦瘦高高,但看不清楚脸。沾血的绷带缠在手腕上,血迹正不断地渗入地板,蔓延四周。
借着月光,中也看到那个人死死攥在手上的银色细针终于支撑不住,叮咚一声掉在地上。
“太宰?”中也不确定的小声问道。
不会是他。自己认错人了吧。
蜷缩在地板上的人没有回答。中也没有开灯,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一滩血迹,蹲在地上急切的凑近去看清楚那人的脸。
“太宰!”
中也猛的望向门口,那里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和门口上的一滩血。冷意一下子窜上了他的后背。
他立刻把半掩着的门关上。摸着黑急急忙忙的进行止血,还好伤势不重,但手臂和大腿上各有一处枪伤,可以先用止血带绑住。检查太宰的脉搏和呼吸,虽然没死,但仍旧很微弱。
“太宰,太宰!能听到我说话吗?”中也小声的问,找了一条毛毯将太宰裹住。
回答他的只有太宰的呻吟声,以及一些模糊的话语。
这个混蛋一向怕痛。
“混蛋太宰,你一天不作死就不舒服是吗!”中也急吼吼搬来药箱和小刀,切除周围的腐肉和坏死组织,并进行消毒。太宰治一直死死抓住中也的手,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中,英俊的五官皱缩在一起,冷汗顺着额头向下流淌,与血液混在一起,他似乎连头都遭到了重击。
“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只是晚上出来溜一溜怎么就会遭到这种事情啊,方式也太痛苦了一些啊。”太宰不住的呻吟着,两只手不断的在地板上抓挠,碰到中原中也的手,就像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攀附上去抓着不放。
“喂!知道你很疼!别抓了啊,先给你包扎,包扎完你爱抓多久抓多久。”中也甩开了太宰治的手,语气倒是比以前缓和了不少,“还有力气吗?在你死前先告诉我,谁干的?”
中原中也吐出冰冷的字符,海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宛如地狱的死火。
“中也……”太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说什么?”中也将脑袋凑近了太宰的嘴边,越来越重的血腥味使中也强行压下去的恐慌与焦虑又一次腾升了起来。仿佛接下来从太宰治嘴里吐出来的是遗言一样。
不可能吧。那个像神一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在他这里倒下?
伤口也不是特别重,并且已经得到处理了。自己还在担心什么?如果因为心慌而乱了阵脚,面前的人他就更护不住了啊。
只要这个混蛋一受伤,他就会莫名其妙的心慌和焦虑。先不说这个家伙为什么要晚上遛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又是怎么撬开自家的门锁。半夜三更的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净给他添麻烦。
“等着,一会把你送到医院去。”
“不……别开灯……别出门……别把我送到任何一个地方去……让我留在你这。”太宰断断续续说出来这样几句话,“血迹清理干净,他们还在追杀我……”
“……先告诉我是谁干的?谁在追杀你?为什么要追杀你?”
中原中也冷冷的打断了太宰治的话,“这个时候给我讲些有用的啊混蛋青花鱼!”
“脸看不清,口音像是俄国人,动作太快,夜色又深……”太宰胡乱的说着,疼的浑身都在抽搐,“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了……他们还在追我……”
他不顾中原中也的阻拦,拽着中也的衣袖,使劲一拽,让他扑倒在自己的身上,用颤巍巍的,带血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中原中也的心口。
沉重的砂色风衣笼住了两个人的身形。
中原中也的瞳孔骤缩,他望着面前紧紧闭着眼睛,像是一具尸体的的太宰治,面色苍白不堪,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重力使此刻就像石膏一样固在原地。他慢慢的将余光移向了半隐着的窗帘,两只手还紧紧的抱着太宰治。
一抹微弱的红光,隐在窗帘缝隙之下,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发出沉重的,腐烂的咯吱声。
烟草味和刺鼻的伏特加味道离中原中也越来越近。中原中也似乎不能动了,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散发着死气的人一把掀开窗帘,朝着自己走来。
诡异的步伐,还有即使是浓郁的伏特加也掩盖不了斗篷之下皮肉腐烂的气味。
裤脚处滴滴答答的流着腥臭的水。
那不是活人。
一把枪顶在了中也的额头上。那人嘴里吐出僵硬的俄语。狰狞的面具上,有一只将要展翅飞舞的火鸟,赤红的花纹灼烧着中原中也的眼睛,使他的眼前有些模糊。
“Пусть опущенный божество-винник принесет тебе оргию смерти”
(愿沉沦的酒神带给你死亡的狂欢)
皮肉翻卷,露出白骨的手指扣动了板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