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劫

青崖山的枫叶开始转红时，山间晨雾里总凝着一层淡淡的腥甜。沈凌风倚在窗边擦拭佩剑，剑锋映出他眼下青黑的阴影，指腹抚过剑穗上的双鱼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无端想起九幽阵中沧渊染血的笑容。喉间突然泛起一阵刺痛，他猛地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剑鞘上，晕开点点红梅。

铜镜里的人影比枫叶还要苍白，沈凌风蘸着清水仔细擦去嘴角的血迹，听着院外传来沧渊劈柴的声响。噬心咒的毒如附骨之疽，每到月圆之夜便在经脉中肆意游走，那些被魔气侵蚀的脉络仿佛被无数虫蚁啃噬，剧痛中还夹杂着蚀骨的寒意。他数着铜镜裂纹的走向，直到呼吸渐渐平稳，才将带血的帕子塞进袖中最深处。

"在看什么？"沧渊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凌风转身时，衣摆扫落案上的药罐，瓷片碎裂的声响惊得窗外飞鸟振翅。他强撑起笑意："在想晚饭吃什么。"目光却不敢与对方对视——沧渊腕间还缠着替他挡剑时留下的绷带，此刻正伸手来探他的额头。

指尖相触的瞬间，沈凌风不着痕迹地避开。这些日子他刻意保持着距离，连练剑时也不再与沧渊并肩。深夜里，他蜷缩在榻上强忍咒毒发作的痛苦，咬着被角压抑的咳嗽声总会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当晨光初现时，沧渊眼底未消的血丝都在无声控诉，可他只能笑着递上烤鱼："尝尝，手艺有没有退步？"

那封密信是在雨夜送来的。沈凌风就着摇曳的烛火展开信笺，上面寥寥数语却让他如坠冰窟——噬心咒无解，唯有以施咒者性命为引，可施咒者早已魂飞魄散。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冰雹，砸在窗棂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望着熟睡中沧渊舒展的眉眼，突然想起年少时对方在月下笑得肆意张扬的模样。

次日清晨，沈凌风将双鱼玉佩轻轻放在枕畔。信纸被泪水晕湿过又烘干，墨迹却依然清晰："忘了我吧，好好活下去。"他最后看了眼小院里新栽的茶树，将写满药方的册子压在砚台下，转身时衣袂扫落案头未写完的诗稿，那上面还留着半句"愿化青山伴君老"。

山风卷起他的衣角，沈凌风御剑穿过层层雾霭。他不知道，自己遗落的玉佩正在悬崖边闪着清冷的光，而沧渊赤脚狂奔在晨露未干的山路上，手中紧攥着那封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信。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青崖山的枫叶又红了几分，却再也映不暖那个追着剑光哭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