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吻痕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林晚眼眶生疼。她攥着诊断书的手指微微发抖,纸页被捏出细密的褶皱。肿瘤科走廊尽头的玻璃窗透进惨白的日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割裂生命的伤口。
"林小姐,您父亲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肺部和肝脏,保守估计还有三个月时间。"医生的话在耳畔回响,如同重锤敲击心脏。林晚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陆沉舟发来的消息:"晚上七点,老地方见。"配图是街角那家甜品店的招牌,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得人心里发暖。林晚盯着屏幕,眼眶突然发热。自从母亲去世后,陆沉舟就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
推开甜品店的门,熟悉的焦糖香气扑面而来。陆沉舟坐在靠窗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一只玻璃杯。他穿着浅灰色的针织衫,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宛如一幅精心雕琢的油画。
"今天怎么来晚了?"陆沉舟抬头,眼底藏着温柔的笑意。他推过来一块草莓蛋糕,鲜红的果酱在奶油上流淌,像极了林晚此刻破碎的心。
林晚勉强扯出一抹笑,指尖划过冰凉的蛋糕,却没有胃口。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公司有点事。"
陆沉舟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小晚,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他的掌心温热,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林晚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她多想扑进他怀里,把所有的痛苦都倾诉出来。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沉舟,我们分手吧。"
空气瞬间凝固。陆沉舟的瞳孔猛地收缩,脸色变得苍白:"你说什么?"
"我说分手。"林晚别过头,不敢看他受伤的眼神,"我...我累了,不想再继续了。"
"为什么?"陆沉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是你...喜欢上别人了?"
林晚咬住下唇,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都不是。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在一起看不到未来。"
"不合适?"陆沉舟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和苦涩,"我们在一起三年,从大学到工作,你现在告诉我不合适?林晚,你当这三年的感情是什么?"
林晚的心揪成一团,喉咙像被棉花堵住,发不出声音。她多想告诉他真相,可是父亲的医疗费像一座大山压在肩头,她不能拖累他。
"对不起。"林晚站起身,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椅子倒地的声响,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陆沉舟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林晚,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林晚被迫转过头,撞进他通红的眼眶。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写满了绝望和痛苦。她的心被狠狠刺痛,泪水夺眶而出:"放开我!"
陆沉舟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他看着林晚决绝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大学图书馆初见的场景。那时的她扎着马尾,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像一只误入凡尘的蝴蝶,轻盈地落在他的心上。
从那天起,他的生活就被这个女孩填满。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在操场散步,在图书馆复习到深夜。毕业后,他努力工作,想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可现在,她却要亲手撕碎这一切。
林晚回到家,蜷缩在沙发上痛哭。手机不断震动,是陆沉舟发来的消息:"小晚,我们谈谈好吗?""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我不能没有你..."
泪水模糊了视线,林晚颤抖着删掉所有消息,拉黑了他的号码。窗外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玻璃,仿佛在为这段感情哀悼。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拼命工作,加班到深夜。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暂时忘记心里的痛。她四处借钱,变卖首饰,想尽办法凑父亲的医疗费。
这天,林晚在医院缴费处排队,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林晚?"
她浑身僵硬,缓缓转身。陆沉舟站在不远处,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他瘦了很多,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眼底布满血丝,显然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你父亲生病了?"陆沉舟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林晚心上。她别过头,强装镇定:"和你没关系。"
"所以你才要和我分手?"陆沉舟上前一步,"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陆沉舟!"林晚突然爆发,"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的事不用你管!"她转身想走,却被陆沉舟一把拉住。
"小晚,别任性了。"陆沉舟将她搂进怀里,"我知道你是不想拖累我,可是没有你,我的未来还有什么意义?"
林晚再也控制不住,在他怀里痛哭起来。压抑许久的委屈和痛苦倾泻而出,她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陆沉舟轻抚她的后背,温柔地说:"别怕,有我在。"他帮林晚擦干眼泪,"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医生,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
林晚愣住,抬头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爱你。"陆沉舟认真地说,"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爱上了。这三年,你就是我的全部。"
林晚的泪水再次决堤。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多么愚蠢。在最困难的时候,最需要的不是独自承受,而是爱人的陪伴。
父亲的手术很成功,但术后恢复需要很长时间。陆沉舟每天都会来医院,陪林晚一起照顾父亲。他会给老人讲笑话,推着轮椅带他在花园散步,把老人逗得哈哈大笑。
看着他们相处融洽的样子,林晚心里满是感动。她靠在陆沉舟肩头,轻声说:"谢谢你,沉舟。"
陆沉舟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傻瓜,说什么谢。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就在一切都慢慢变好的时候,陆沉舟在一次出差途中遭遇车祸。当林晚接到医院电话赶到时,手术室外的红灯刺得她睁不开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摘下口罩,沉重地说:"我们尽力了..."
林晚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她跌跌撞撞冲进手术室,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陆沉舟。他的脸上蒙着一层白布,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
"沉舟,别开玩笑了..."林晚颤抖着伸手揭开白布,泪水滴落在他冰冷的脸上,"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你不能食言..."
但陆沉舟再也不会回答她了。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留下林晚独自面对这个没有他的世界。
葬礼那天,天空下着小雨。林晚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陆沉舟的墓前。她带来了他最爱吃的草莓蛋糕,轻轻放在墓碑前:"沉舟,你看,草莓蛋糕。"
风掠过树梢,仿佛是他的低语。林晚闭上眼睛,回忆着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原来最痛的不是失去,而是曾经拥有过那么美好的一切,却又眼睁睁看着它消失。
"我会带着你的爱,好好活下去。"林晚对着墓碑微笑,泪水却不停滑落,"下辈子,换我先找到你。"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的长发和裙摆。林晚转身离开,背影在雨中渐渐模糊。而陆沉舟的墓碑上,草莓蛋糕上的果酱在雨中晕开,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时光流转,岁月变迁。多年后,林晚依然会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甜品店初见的场景。那时的他们年轻而美好,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却不知命运早已写好了结局,而他们不过是故事里的主角,逃不过悲欢离合的宿命。
林晚后来开了一家咖啡馆,店名就叫"深海吻痕"。她常常坐在窗边,看着人来人往,回忆着和陆沉舟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的、痛苦的、遗憾的过往,都化作心底最深的眷恋,永远留在记忆的深海里。
有时,她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星空轻声说:"沉舟,你看,星星又亮了。"风拂过耳畔,仿佛是他温柔的回应。
爱情就像深海里的吻,短暂而热烈,却在心底留下永远的痕迹。即使时光流逝,物是人非,那份爱依然会在记忆深处,闪闪发光。
而林晚知道,她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第二个陆沉舟。那个用全部的爱温暖她、守护她的男人,永远活在她的心里,成为她生命中最美好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