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数字在视网膜上流淌，像一条条沉默的、携带致命信息的河流。
风险评估模型、资金流向预测、安防系统漏洞概率分析…屏幕幽蓝的光映在“零”的脸上，勾勒出近乎非人的专注轮廓。
他指尖在键盘上跳跃，无声无息，每一次敲击都精确地剔除一个变量，补全一个路径，将那个名为“天青釉”的北宋瓷盘，从戒备森严的保险库，一步步推向必然落入他手中的结局。
概率，是他唯一的信仰；误差，是他唯一的敌人。
屏幕右下角，一个加密通讯窗口闪烁了一下，弹出一行冰冷的文字：“凤凰慈善夜，明晚八点。目标状态：确认就位。安防等级：S级（动态复合型）。” 后面附着几张模糊的会场内部结构扫描图和实时更新的安保人员轮值表。
零端起手边早已冷透的黑咖啡，抿了一口。苦涩弥漫开来，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思绪沉淀下去，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只留下计算好的航线。他关闭所有窗口，清空浏览痕迹。
房间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只有他眼中那点因过度计算而残留的微光，如同即将熄灭的星辰，又像即将点燃的引信。
三个月前，零的名字叫“林安”。一份精心伪造、无懈可击的简历，一次刻意展露的、对古典灯具光谱特性的“业余研究”，再加上恰到好处的寡言和勤勉，让他顺利成为了“凤凰慈善夜”主会场——宏鼎艺术中心的一名临时灯光助理。
没人会留意一个沉默地穿梭在巨大桁架和电缆迷宫里的影子。他像一滴水，融入了这座流光溢彩殿堂的阴影之中。
他的工作服口袋里，永远藏着一枚特制的、伪装成普通U盘的微型频谱记录仪。当那些价值连城的展品被送入会场，沉重的保险库门滑开，内部复合安防系统启动的瞬间，仪器便会贪婪地捕捉空气中最细微的电磁涟漪和红外脉冲。
每一次展柜位置的微调，每一次安保巡逻路线的小范围变更，每一次系统例行自检时产生的、常人无法感知的微弱噪音……都被他如饥似渴地记录下来，如同虔诚的信徒抄录神谕。
深夜无人的场馆，成了他一个人的实验室。他模拟着安防系统的启动逻辑，在脑海中构建出精确到毫秒的三维动态模型。
红外热感矩阵的扫描节奏，激光网格的重叠频率，压力传感地板的触发阈值……无数条隐形的死亡之网在他眼前交织、旋转、明灭。他需要找到那个唯一的、稍纵即逝的“空隙”。一个由系统固有延迟、信号传输误差叠加产生的，理论上存在时间不超过0.1秒的绝对安全窗口。
手指在空气中模拟着穿行的轨迹，肌肉记忆着每一个规避动作的幅度和时机。快了0.01秒，热感警报会尖叫；慢了0.01秒，交叉的激光束会切开皮肤。汗水浸透了他的工装背心，又在中央空调的冷风中变得冰凉。三个月，九十天，他把自己磨砺成一把只为穿透那0.1秒而生的、无声的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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