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4

此刻，它们颜料层中沉睡的追踪纳米虫，被回音强烈的杀意和神经波动彻底激活，瞬间释放出储存的致幻能量，并与“回音”体内长期积累的、来自无数受害者痛苦的精神毒素，以及……他自身对“永恒艺术”的极致偏执，产生了毁灭性的共鸣共振！

“呃啊啊啊啊啊——！！！！！”

回音高举解剖刀的动作瞬间凝固！他发出一声凄厉到超越人耳承受极限的惨叫！手中的解剖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双手疯狂地抓向自己的脸，那半张水晶面具被他自己生生扯裂！露出的整张脸因颅内无法想象的剧痛和幻觉而彻底扭曲变形！他看到墙壁上的画作活了过来，画中的受难者伸出手臂抓向他！他看到培养舱里的器官膨胀爆裂，化作血海将他淹没！他看到自己背上燃起熊熊的金色火焰，皮肉焦黑卷曲，露出下方烙印着《痛苦圣杯》的森森白骨！更可怕的是，他看到无数个自己——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都在疯狂地啃噬着自己的双手，如同品尝最甜美的珍馐！极致的痛苦与极致的艺术快感在神经末梢疯狂交织、爆炸！

“我的手！我的杰作！不——永恒！永恒——！！！” 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如同陷入最深的梦魇，开始疯狂地撕咬、啃噬自己的双手！鲜血和碎肉飞溅，染红了天鹅绒晨袍，染红了冰冷的地板。他在地上翻滚、抽搐，如同一条被扔进滚油的金色蛆虫。

陆隐——那个被当作画布的学生，冷冷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彻底崩溃、自噬的“导师”。他的眼神空洞，如同被掏空的圣杯。在成为“蚀刻”之前，在被烙上永恒的草图之前，他早已在那些“回音”引以为傲、用来增强画作精神污染的“共鸣溶剂”里，混入了自己毕生研究的、唯一能引爆其精神毒素的特定频率波。共鸣是钥匙，也是囚笼。

他不再看那团蠕动的、金色的血肉一眼，用麻木的手臂，拔下那枚闪烁着完成提示的存储器。存储器表面，物理销毁的红光开始疯狂闪烁。他将其紧紧攥在掌心，灼热感如同烙印般传来。

清晨冰冷稀薄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自由和尘埃的味道。陆隐站在“永恒回廊”那布满荆棘浮雕的巨大铁门外，身后城堡深处隐约传来野兽般的嚎叫和某种……令人牙酸的啃噬声。

他摊开手掌。那枚承载着所有罪证与疯狂的存储器，静静地躺着，红光闪烁如同垂死的夕阳。内部的高温正在熔毁一切。

没有丝毫犹豫，陆隐猛地合拢五指！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

滋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熔融声响起。存储器在他掌心变形、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小团冒着刺鼻青烟的、混合着金属与硅胶的丑陋残骸。最后一丝数据流在核心熔毁的瞬间，如同回光返照，在他特制的隐形目镜视野里，投射出一行扭曲的、仿佛由熔金书写的文字：

循环认证通过

灼痛感在掌心蔓延，青烟被晨风吹散。陆隐松开手，卷曲焦黑的金属残骸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

他抬起头。一架新闻直升机的旋翼声由远及近。他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无声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一条自动弹出的新闻快讯标题触目惊心：“神秘收藏家‘回音’身份曝光！精神崩溃自残画面疯传！疑与多起艺术家失踪案有关！”

陆隐面无表情地扫过标题。晨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映不出丝毫情绪。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如同巨大墓碑的哥特式城堡，转身，从工具包里抽出一柄沾染着各色颜料的旧调色刀。刀身沾满了暗红的“血泪”和金色的“光谱”残留。

他凝视着斑驳的刀身，拇指缓缓抚过卷曲的刀刃边缘。就在他指尖离开的瞬间，那残留的、混合着神经毒素与受害者血泪的最后一抹粘稠颜料，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缓慢地蠕动、汇聚，最终凝固成一个微小、却无比清晰的烙印图案——正是他背上那幅《痛苦圣杯》的草图缩影。

金属在颜料凝固的瞬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解脱又似叹息般的……呻吟。

陆隐手腕一抖，调色刀如同飞镖，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城堡外围一株枯死的橡树树干上。刀柄微微颤动，那抹凝固的圣杯草图，在稀薄的晨光下，闪烁着妖异而永恒的金色微光。

他不再回头，裹紧了沾满颜料和松节油气息的外套，沿着布满露水的林间小径，一步一步，走向远方灰白的天际线。掌心的灼痛和那声金属的呻吟，是循环的终点，也是认证通过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