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下！脏！好脏！我的手……我的手！” 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仿佛手上沾满了洗不掉的污血！那被她用顶级香水掩盖、早已遗忘的、属于人类良知的幻痛与愧疚，被共鸣放大亿万倍，如同真实的、烧红的烙铁在她每一寸神经上灼烧！她猛地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曾经只触碰名贵香料、保养得宜的手，此刻在她疯狂的幻觉中，竟布满了黏腻的鲜血和腐烂的花瓣！她发出非人的嚎叫，另一只手疯狂地抓向自己的手腕，长长的指甲如同利刃，狠狠撕扯下去！
“滚开！脏血！我的香水！我的王国……不——！！！” 她语无伦次地嘶吼着，身体因极致的痛苦和幻觉而扭曲痉挛，墨绿色旗袍被撕裂，鲜血从她自残的手腕处喷溅而出，染红了冰冷的地板，也染红了她鬓边那朵洁白的晚香玉。
我——那个被当作失败品的女儿，冷冷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因愧疚幻觉而疯狂自残的“香魔”。泪水早已干涸在脸上，留下冰冷的盐渍。眼神空洞，如同燃尽的香灰。在成为“沉檀”之前，在被剥夺痛觉与温情之前，我早已在那些母亲引以为傲、用来提纯顶级香氛的“天然植物萃取基底”里，混入了自己用血肉和绝望培育出的、唯一能共鸣并引爆她灵魂深处所有黑暗的复仇之种。芬芳是囚笼，痛苦是钥匙。
不再看那团在血色香雾中痉挛自毁的身影，我拔下那枚滚烫的、已满载罪证的存储器。它表面红光疯狂闪烁，外壳因内部数据的高热而微微发烫。我将其紧紧攥在掌心，灼热感是唯一的真实。
城市喧嚣而自由的风，裹挟着汽车尾气和烤面包的香气，涌入我的肺叶。我站在“香颂”总部那冰冷的玻璃旋转门外，脚下是坚硬的水泥地。身后，那座水晶蜂巢般的建筑里，血色香雾正从高层破碎的窗户中翻滚涌出，隐约夹杂着非人的哀嚎。
摊开手掌。那枚承载着芬芳与死亡的存储器，静静躺着，红光在都市霓虹下微弱地跳动。内部的高温正在焚毁最后的枷锁。
没有一丝留恋，我猛地攥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
啪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不是存储器，而是我一直紧握在另一只手中的东西——一支小巧精致的“永昼”香水便携装。玻璃瓶身在我掌心瞬间碎裂！锋利的玻璃渣刺入皮肤，混合着那琥珀色的致命液体，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灼烧感。
鲜血与“永昼”混合的液体，顺着我的指缝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就在最后一滴混合液体即将坠落的瞬间，它在沾染了灰尘的地面上，极其短暂地凝聚、反光，映照出头顶巨大广告屏上正在直播的画面：急救车里，曾经优雅无匹的香魔秦晚照，双腕缠满染血的绷带，眼神涣散如同破碎的玻璃珠，对着镜头喃喃自语，涕泪横流地忏悔着一条条谋杀、一项项掩盖的罪行。下方字幕滚动：“突发！‘香魔’秦晚照精神崩溃自残！直播曝出‘永昼’致命成瘾剂丑闻！香颂帝国股价崩盘！”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掌心的刺痛和玻璃的冰冷异常清晰。风穿过高楼峡谷，吹散了我身上残留的血色香雾和“永昼”的甜腻尾调。
摊开那只被玻璃割伤、沾满鲜血与香水的手。碎片中，一小片尖锐的玻璃上，残留着一滴未被完全污染的、纯净的琥珀色“永昼”原液。它折射着城市混乱的光，在鲜血的映衬下，如同凝固的眼泪。
我轻轻呵出一口气，温热的气息拂过那滴液体。
它没有滑落。
它就在我的注视下，在那染血的玻璃碎片上，极其缓慢地、无声地……蒸腾了。
只留下一圈微不可察的、带着奇异芬芳的湿痕，和一个转瞬即逝的、由上升蒸汽勾勒出的单词形状：
余烬尚温
我松开手，染血的玻璃碎片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掏出一方素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掌心的血迹和玻璃渣。伤口不深，但很痛。真实的痛。
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座被血色香雾与丑闻笼罩的玻璃巨塔，转身，将沾血的手帕丢进路边的垃圾桶。单薄的身影，裹着一身洗去铅华的棉麻长裙，融入人行道上步履匆匆的人潮。掌心的刺痛和那滴蒸腾的香水，是旧世界的终曲，也是新生活的第一个、带着痛感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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