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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的黄昏
维也纳的晚霞像打翻的葡萄酒,泼在公寓的落地窗上。林清颢解开手术袍的系带,玄关的感应灯应声而亮,却照不亮满室冷清。
“穗悠?”
无人应答。
厨房的咖啡机还温着,半杯冷掉的拿铁搁在岛台,杯沿印着模糊的唇印。林清颢皱了皱眉——陈穗悠从不喝隔夜咖啡,他总说冷咖啡有铁锈味。
手机里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上午十点:
「去买新琴弦,午饭别等。」
琴房的门虚掩着。林清颢推门进去,松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谱架上摊着未完的改编曲,铅笔滚落在五线谱间,在《烬辰》的标题上划出一道突兀的折线。
不安像冰水漫过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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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琴弦
刑侦科的汉克警官举着紫外线灯,琴房地毯上浮现出几滴蓝紫色荧光。
“鲁米诺反应阳性,是血迹。”汉克直起身,“微量,但新鲜。”
林清颢的指甲陷进掌心。血迹旁散落着几段断裂的琴弦——A弦和E弦,陈穗悠最常用的高音弦。
“监控呢?”他的声音绷得像手术缝合线。
“巷口便利店拍到疑似画面。”汉克调出平板电脑,“上午十一点零三分,目标人物被一辆灰色厢式货车拦截。”
视频里,陈穗悠抱着琴盒站在巷口,突然被两个黑衣男人捂住口鼻拖进车厢。挣扎间琴盒摔在地上,盒盖弹开,露出天鹅绒内衬里孤零零的D弦。
“车牌是假的。”汉克指着定格画面里货车尾部的反光条,“但这里——”
放大三十倍的图像上,反光条边缘粘着片指甲盖大小的蓝绿色鳞片,在紫外线下泛着孔雀羽翎般的光泽。
林清颢瞳孔骤缩。他认得这种鳞片——王俊浩办公室那尾价值百万的[亚马逊孔雀龙鱼],曾溅湿过陈穗悠的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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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族馆囚牢
陈穗悠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
黑暗像浸透墨汁的绒布裹住全身,只有高处一扇气窗透进铁灰色的微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水流循环机的嗡鸣在墙壁间震荡。
“醒了?”阴影里传来带笑的声音。
王俊浩的脸在气窗微光里浮出,蓝绿鳞片嵌满整面墙的巨型水族箱在他身后幽暗发光。一条近米长的孔雀龙鱼缓缓游过,鳞片折射的光斑在他脸上蛇行。
“喜欢你的新琴房吗?”皮鞋踩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顶级隔音,还附赠背景音乐。”
陈穗悠试图起身,却发现右手腕被合金锁链铐在暖气管上。腕骨处的旧伤被金属边缘硌得生疼,冷汗瞬间浸透衬衫。
“维也纳爱乐的首席位置,”王俊浩俯身捏起他的下巴,“用我父亲的命换的,弹起来是不是特别带感?”
陈穗悠啐出口中血沫:“你父亲挪用公款跳楼,关我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王俊浩猛地揪住他头发往水箱撞去,“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查账,他怎么会死!”
额头撞上强化玻璃的闷响中,鱼群惊惶四散。血丝在陈穗悠眼前漫开,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和王俊浩扭曲的脸重叠在幽蓝水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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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刀与鳞片
维也纳自然博物馆的鱼类学部,林清颢将密封袋推向老教授。
“鳞片外缘有锯齿状微生物附着层。”老教授在显微镜下调整载物台,“典型的[亚马逊流域底栖生物群落]。”
投影屏亮起,螺旋状的微生物结构如星云旋转。
“这种嗜硫菌只生长在水质极酸的环境。”老教授敲了敲屏幕,“全奥地利只有三个地方能养——市政厅生态缸,美泉宫水族馆,以及……”
他调出卫星地图,红圈锁定在多瑙河畔的废弃工业区。
“王氏集团的私人水族实验室,去年因违规排放强酸废水被查封。”
林清颢抓起车钥匙冲出门时,手机弹出新邮件——匿名账号发来的视频。
昏暗画面里,陈穗悠被铁链吊着右手,左手正用琴弓在水泥地上划拉。弓杆摩擦地面的锐响中,王俊浩的狞笑格外清晰:“给林医生拉首安魂曲?”
镜头突然推向地面——陈穗悠用弓尖划出的不是乐谱,而是一串摩斯密码:
·-·· --- -·-· ·-· · (DOCKER)
林清颢猛打方向盘,轮胎在雨夜里擦出刺耳尖啸。多瑙河旧码头区的集装箱群在车灯里显现,其中一只箱体喷着褪色的蓝绿鱼形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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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底三十秒
集装箱内的景象让林清颢血液冻结。
陈穗悠半个身子浸在圆柱形玻璃缸里,手腕被铐在缸顶的钢架上。王俊浩举着电击棍站在操控台前,屏幕上显示着[水体PH值4.2]——足以腐蚀皮肉的酸度。
“真快啊林医生。”王俊浩鼓掌,“可惜游戏要提前结束了。”
电闸拉下的瞬间,酸液从四周管口喷涌而入!陈穗悠在迅速上升的水面中拼命仰头,锁链将他的手腕勒出血痕。
林清颢扑向操控台,子弹却抢先一步击穿王俊浩的右肩。酸液淹没陈穗悠口鼻的刹那,林清颢纵身跃入水缸!
强酸灼烧皮肤的剧痛中,他摸到陈穗悠腕间的锁链。随身携带的解剖刀在锁孔里急速旋转——这是他为陈穗悠设计的防身刀,刀柄藏着开锁工具。
“咔嚓!”
锁链弹开的瞬间,林清颢将人托出水面。陈穗悠呛咳着抓住缸沿,却看见王俊浩举枪瞄准林清颢后背!
“小心——!”
陈穗悠用尽力气将琴弓掷出。包银的弓头精准击中王俊浩的眼眶,枪声与惨叫同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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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颤音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一丝松香。
陈穗悠的右手腕裹着厚厚的纱布,林清颢正用镊子夹取嵌在他掌心的鳞片。麻药让陈穗悠昏昏欲睡,指尖却固执地勾着林清颢的衣角。
“鱼鳞……”他含糊呢喃,“脏……”
林清颢俯身吻了吻他缠着绷带的额头:“已经消毒了。”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陈穗悠沉睡的脸上投下栅栏般的阴影。林清颢轻轻展开他紧握的左手——掌心结痂的伤口里,黏着一小片染血的琴马。
那是他第一次送陈穗悠的礼物,用手术废弃的钛合金打磨而成。
警笛声从楼下远去。林清颢将琴马浸入双氧水,蓝绿色鳞片在培养皿里浮沉。酸液正在分解鳞片表面的微生物群落,就像时间终将腐蚀所有罪证。
但有些东西腐蚀不掉。
他握住陈穗悠完好的左手,指腹摩挲着薄茧——那是琴弦与岁月共同刻下的年轮,无声诉说着劫后余生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