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青石小径露水晶莹。昊辰如同过去半个月的每一个清晨，习惯性地提着食盒，准时来到小院门外，这动作已成本能。
“笃，笃，笃。”指节轻叩木门。
门开，江至倚门而立，青衫素净，气息温煦。看到食盒，她“噗嗤”一笑，眉眼弯弯。
江至“昊辰师弟，你这‘晨课’真准时！”
她侧身让进，语气带着善意的揶揄。
江至“放下吧。不过——”
她故意板起脸，伸出一根手指在昊辰面前晃了晃。
江至“最后一次！有事，直、接、敲、门！提这劳什子你不累我看得都累！说了多少次了，同门师姐弟，别整虚礼！下次再提，真把你关外面！”
她虽是“威胁”，语气却亲昵得像在教训自家不懂事的弟弟，还顺手点了点昊辰的额头。
昊辰从善如流地将食盒放在院中石桌，动作流畅自然，面上带着一丝被训的赧然笑意。
昊辰“是师弟习惯了，师姐境界高深，总想备些心意请教。”
两人落座用膳。江至神态轻松:
江至“今日有何惑？”
昊辰依言坐下，端起粥碗。温热的触感传来，氤氲的白色雾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低垂的眼眸。
就在这看似平和的粥香里，识海深处，不久前司命那冰冷、毫无波澜的神念回音，如同淬毒的冰针，再次清晰而尖锐地刺入：
司命“禀帝君，命簿遍查三界，无‘江至’之名、魂印、因果。此女身魂俱全，却不在天道命数，似凭空而生，游离三界之外，无根无源。”
不在天道命数…凭空而生…游离三界…无根无源…字字撞击着昊辰追求绝对秩序的道心。
他握着碗壁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半分，指节微微泛白，又瞬间松开，快得如同错觉。
他借着粥碗的掩护抬起眼，目光落在对面正小口喝粥的江至身上，语气带着纯粹的求知欲，温润依旧：
昊辰“师姐破‘天地同春’之境，感悟天地生息。师弟困于‘无情诀’瓶颈，敢问师姐破境时，对‘本源’、‘根性’可有触及核心的明悟？如此神速，想必与师姐卓绝天赋息息相关？”
江至放下勺子，眼中温煦深处似有流光掠过，她指尖轻点桌面。
江至“本源？根性？”
江至“天地生息流转，便是根本。至于我自己的根骨悟性嘛……”
她展颜一笑，坦荡空灵。
江至“说实话，师弟，我自己也不清楚。”
昊辰心弦骤紧，面上适时流露疑惑。
江至身体微仰，姿态放松，坦然的就如同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江至“我从记事起就在旭阳峰上，我是师傅捡回来的。除此之外，爹娘是谁？家住何方?卷宗干干净净。”
她摊手，玩笑般道：
江至“感觉像石头缝蹦出来的猴子，或天上掉下的云彩？根骨悟性？大概是老天爷打盹随手塞的吧？”
石头蹦出？云彩化形？一片空白！不在命数！游离三界！无根无源！
这玩笑证词与司命结论轰然重合！一股刺骨寒意窜遍昊辰全身。他指尖无声收紧又松开，迅速垂眼专注看粥，声音平稳带笑，充满“理解”。
昊辰“师姐心性豁达通透，不囿来处，不拘根性，这份‘无我无执’的空明，与天地共鸣，正是破境关键。万物有情，何须拘泥己始？师弟受教了。”
江至笑容更盛，显然认同：
江至“就是！想那么多干嘛。”
早膳结束。江至送他到门口，再次点指强调:
江至“记住了！敲门就行！食盒——不、许、再、提！”
昊辰“是，师姐。”
昊辰微笑着躬身应下，姿态无可挑剔。他转身，地提着那个已经空了的食盒，缓步踏上青石小径。
门关上的刹那，他脸上笑意瞬间冻结，眼底化为深潭寒冰。周身气息沉凝锐利。
手中空食盒无比刺眼。一个不在天道命数、身世空白、修习“歧路”功法、对“空白”玩笑视之的师姐……
璇玑尚未入局，但这个要求他“敲门就行”、带着温暖笑容的“空白”存在，已经如同一颗无法预测轨迹、散发着诡异光芒的陨星，带着摧毁一切平衡的未知力量，轰然砸落在他精心布局的棋盘中央……脱离了掌控。
敲门?
昊辰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毫无温度的弧度，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探究。
他当然会再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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