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泡泡浴与失控的界限

第二章：薄荷、泡泡浴与失控的界限

冰冷的池水顺着发丝滴滴答答，浸透了昂贵的衣料，紧贴在皮肤上，寒气刺骨。Ren保持着雕塑般的沉默，只是微微侧头，任由Lita那方湿透的丝帕在他发间徒劳地擦揉。水珠顺着他优越的下颌线滚落，在潮湿的羊绒衫领口晕开深色印记。而他沉静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眼前这个罪魁祸首脸上，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是一种纯粹的、几乎不掺杂质的天真懊恼。

MJ的笑声终于收住，转而变成了兴奋的嘀嘀咕咕：“Bro… 我现在信了，宇宙大爆炸之前真就只是个点… 能量密度比今天这开场都小！”他飞快地保存好刚才混乱的录像，镜头却不由自主地锁定在Lita专注（且笨拙）替Ren擦头的画面上。

Kavin垂眸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只湿漉漉、微凉又异常柔软的手悄然滑落。方才被依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着，一种奇异的、被轻易抽走暖意的空落感隐约浮现。他习惯性地扬起他那张无往不利的招牌笑容，上前两步，优雅地脱下身上那件裁剪精良的西装外套，不由分说地罩在了Lita瑟瑟发抖的肩膀上。

“比起关心Ren的画本，”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刻意压低的声线有安抚人心的魔力，目光却牢牢锁住她湿发下那双迷惑抬起的琥珀色眼眸，“这位… ‘Spark’的监护人小姐，你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自己？Kocher秋天的喷泉水池，可不是什么适宜的浴缸。” 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她冰冷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对他自己而言。

“啊…谢谢Kavin学长！” Lita像是才感觉到冷，裹紧了带着他体温和淡淡木质男香的外套，小脸埋进去深深嗅了一口，眼睛瞬间亮起来，“哇！好好闻！是薄荷和雪松的味道！像森林里的冰！Spark也喜欢！” 她欢快地转头对地上的机械狗说。那依赖和毫不设防的夸赞，让Kavin唇角弧度更深，眼底的探究与新奇也越发浓厚。

“Shut up, MJ!” Thyme终于拍干净了他的限量球鞋，虽然灰尘和水渍形成的污迹异常顽强，那个小小的脚印更是清晰得刺眼。他暴躁地甩开试图拍照取乐的MJ，带着一身未散的怒气，像一座移动的火山逼近混乱中心。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仪，扫过地上的“废铁”Spark、湿漉漉的Ren、套着Kavin外套的Lita，最后定格在罪魁祸首脸上。所有的不满、烦躁似乎都找到了目标炮口。

“喂！你！” 他指着Lita，语气凶悍得像要咬人，“名字！班级！谁准你把这种会爆炸的破烂带进Kocher的？！”

他的吼声极具威慑力，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学生吓得缩了缩脖子。Lita被他吼得一哆嗦，湿漉漉的眼睛里瞬间又聚满了水雾，像受惊的小鹿，但她不是害怕地后退，反而下意识地、又往前挪了半步，仰着头看他，表情里满是困惑和一点点的委屈。

“我叫Lita Dewiratana，一年A班。Spark不是破烂！”她认认真真地解释，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后的软糯，“它是Dewiratana实验室第七代原型机！只是今天它的情感模拟神经元有点过载，‘快乐度’参数调太高所以失控了！我可以修好它的！” 她试图将逻辑讲清楚，可她的术语和对“破烂”的反驳在Thyme耳中无异于火上浇油。

“哈？” Thyme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火气噌噌往上涨，他实在没耐心也没兴趣理解那些见鬼的参数。这小疯子闯了这么大的祸，把他的鞋毁了，害得Ren像落汤鸡（虽然看起来Ren没生气？），结果自己还一脸天真无邪地在这里讨论那破机器的技术细节？

“我管你什么神经元快乐度！” Thyme气得几乎要跳脚，音量再度拔高，“你，还有你那堆垃圾！立刻、马上给本少爷从这个广场消失！收拾干净！还有赔我的——”他低头看了眼无比显眼的小脚印，后面那个“鞋”字却被卡住了。

因为Lita在他吼到一半时，做了一个惊掉所有人下巴的动作。

她像个小炮弹一样猛地又往前扑了一小步（Kavin的外套差点滑落），迅速蹲下身——不是捡垃圾或收拾东西——而是在Thyme那只沾着小脚印的限量版球鞋鞋尖上，飞快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一拍！那动作自然得就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咪。

然后她仰起那张纯真无垢又湿漉漉的脸，用一种混合了理直气壮和小小撒娇的口吻，脆生生地说道：

“不许吵了Thyme学长！坏脾气会让人的激素分泌失衡，脑袋会发烫变得不聪明！你看Spark都听我的话安静了！Spark，认错！说下次不乱跑了！” 她煞有介事地对着地上装死的机械狗下令。

“……”

全场死寂。

“咔嚓。” MJ的手机忠诚地记录下了Thyme Akira Paramaanantra那张英俊酷帅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混合了被冒犯的震惊、世界观崩塌的茫然、以及一种被幼稚逻辑噎得完全无法反驳的憋闷感。他的脸颊甚至可疑地抽搐了一下，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点红晕（是气的？还是别的？没人说得清）。

风流浪子Kavin Wongkusolkij平生第一次没能维持住他那完美无缺的微笑弧度，嘴角僵硬地停在原地，桃花眼中翻滚的是混杂着惊奇、好笑、和更深一层“这姑娘简直是上帝派来折磨/挑战Thyme的终极兵器吧？”的光芒。他无声地扶了一下额头。

MJ则已经捂着肚子，无声地笑得蹲在了地上，肩膀一抖一抖，只差没在地上打滚。他甚至开始同情起自家暴躁的Boss了——这妹子是魔法免疫的天然克星啊！物理反弹一切愤怒值！

连仿佛置身事外的Ren，拿着自己滴水的素描本的手指都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那沉静的、如同古井般的眼底，泛起了一丝极其罕见的、真实的涟漪，似是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唯一对此毫无所觉的，只有Lita本人。她见Thyme没继续吼她（虽然脸还很臭），立刻以为自己“安抚”成功，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她一边费力地想抱起沉甸甸的Spark，一边小声嘀咕：“都湿透了，会感冒的…… 得赶紧回去用红外线烘干，泡个暖呼呼的电子泡泡浴……”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忘了此刻身在何地，以及身边站着谁。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略带焦急的声音插了进来：“Thyme少爷，Ren少爷，Kavin少爷，MJ少爷，您们没事吧？需要……” 是闻讯赶来的Gorya Juthathep。她跑得气喘吁吁，额角沁出细汗，手里还攥着一块干净的毛巾，显然是打算帮忙。她的目光首先关切地落在看起来最狼狈的Ren身上，然而当她看清混乱中心的景象——以及那个被Kavin的外套包裹着、正费力想抱起一只怪模怪样金属狗、脸上还带着一丝傻气笑容的陌生女孩时——Gorya愣住了。

这个女孩……美得像在发光。即使是浑身湿透、头发凌乱，也掩不住那惊人的容貌。更重要的是，她站在那里，周围是狼狈的Ren、气到失语的Thyme、表情微妙的Kavin、笑疯了的MJ……F4的四个大少爷，此刻竟都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被围绕、被牵绊、甚至带点无奈的姿态，围聚在这个女孩身边？

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像细小的冰凌，瞬间刺入Gorya的心底。她伸出去的毛巾，在半空中停住了。一种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本能的警惕和轻微的排斥感悄然滋生。这女孩……是谁？她凭什么……能这样随意地扰乱他们？

Kaning也赶到了，她紧跟在Gorya身后，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医药箱，目光先落在Kavin身上，看到他无事才松了口气。但当她的视线转向那个站在中心、被Kavin外套包裹的陌生女孩时，一种强烈的自惭形秽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那女孩不需要任何刻意，就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Kavin少爷的目光。

“啊！Gorya！Kaning！” Lita看到她们，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你们来得正好！帮帮我！Spark太沉了！”她完全无视了两人脸上复杂的神情，热情地招呼着，仿佛她们已经是相识很久的好朋友。

Gorya抿了抿唇，看着Lita那张天真无邪又过分美丽的脸，和她随意使唤Kavin和MJ（现在又加上她们？）的态度，那股排斥感更强了。但她还是走上前，帮Kaning一起扶起了那个沉重的金属狗。只是动作间，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疏离。

混乱的广场救援行动终于告一段落。在Ren默许了Lita近乎绑架式的“好意”、Thyme被她气到懒得说话（憋屈）、Kavin饶有兴趣地当护花使者、MJ全程围观拍照加幸灾乐祸、Gorya和Kaning心情复杂地被“征用”的状态下，一行人——准确地说，是Lita和她摇摇晃晃扛着的“战利品”Spark——浩浩荡荡地转移去了MJ提供的学生会VIP休息室（配备顶级卫浴和家政服务）进行“善后”。

然而，当Kaning细心温柔地替被水淋湿的Spark连接专用烘干设备，Gorya拿出干净毛巾递给还裹着Kavin外套、头发滴水的Ren和Lita时——

“哇！浴室好大好漂亮！” Lita像发现新大陆，欢呼一声，完全忘了自己狼狈的形象和对别人的“愧疚”，“里面有按摩浴缸吗？我要给Spark泡个电子泡泡浴！Spark最爱草莓味的泡泡了！” 她兴奋地指着配套的高级卫浴间，大眼睛里闪烁着不容置疑的“现在就要玩”的光芒。

Thyme忍无可忍的咆哮隔着休息室厚实的门板传了出来：“Lita Dewiratana！那是浴室！不是你家实验室的狗屁泡泡池！不准进去！！！”

回应他的，是巨大的水花哗啦声，以及Lita快乐得能穿透墙壁的清脆尖叫：

“Spark！启动梦幻泡泡模式！草莓风暴——发射！！！”

几分钟后，当Kavin带着无奈又纵容的笑容、Ren眼中带着一丝“又来了”的浅浅纵容、MJ举着手机准备再次记录历史、Thyme黑着脸试图破门而入（被MJ死命拦住）时，透过磨砂玻璃门模糊的光影，Gorya清晰地看到——

灯光下，那个叫Lita的女孩正穿着浴袍，袖子高高挽起，赤着脚站在铺着防滑垫的浴缸外沿（危险操作！），手里举着浴室配的高压花洒，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小疯子，正对着浴缸里淹没在粉色泡沫下的Spark兴奋地大喊大叫。灯光打在她湿漉漉的头发和明媚无邪的笑脸上，那场景……

荒谬、不合逻辑、完全失控、充满了孩子气的不谙世事。

又该死的……鲜活耀眼到令人窒息。

Gorya捏紧了手里的毛巾，指节微微发白。耳边是Thyme的咆哮、MJ的笑闹、Ren无声的注视和Kavin低醇带笑的安抚。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难以名状的……危机感，伴随着冰冷的嫉妒，如同藤蔓，悄然缠上她的心脏。

而在浴室璀璨灯光照不到的门边暗影处，Kaning低着头，默默整理着Lita丢在地上的、那件属于Kavin学长的、价值不菲却被主人随意遗弃在湿漉漉地面上的西装外套。指尖触碰到柔软的面料，似乎还能感受到属于Kavin的温度和那……若有似无、却紧紧追随在那水花飞溅的浴室门内的视线。

酸涩如涨潮的海水，无声地将她淹没。她终于明白，有些光芒，并非不争不抢就能不被灼伤。那个叫Lita的女孩，她或许连“喜欢”两个字怎么写都不懂，却已轻易让这些光芒中心的骄阳们，心甘情愿地为她……乱了时序。

浴室里，水声和Lita欢快的哼唱依旧在继续。一首名为“后宫”的序曲，在电子泡泡弥漫的粉色水雾中，悄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