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无悔10

首尔的风带着胜利的气息吹回国内，时光九段的名字再次被推上顶峰。然而，喧嚣过后，时光却带着他的奖杯和他的秘密武器，迫不及待地回到了他们那个古意盎然的小窝。

房子里的熏香换成了清冽的雪松，是褚嬴喜欢的味道。巨大的榧木棋墩被仔细地擦拭过，温润的棋子在棋笥里安静地等待着。

时光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赤着脚，盘腿坐在棋墩前。他没有急着摆棋，而是将那个沉甸甸、造型别致的北斗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棋墩旁边。金属的杯体在柔和的灯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与温润的榧木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褚嬴坐在他对面，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着。他正低头，专注地剥着一颗水灵灵的荔枝，莹白的果肉被他小心地剔出，放在一旁的小白玉碟里，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喏。”褚嬴将剥好的、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荔枝肉推到时光面前，指尖还沾着一点晶莹的汁水。

“哇！褚嬴你太贤惠了！”时光眼睛一亮，立刻捏起一颗饱满的果肉塞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他满足地眯起眼，“嗯！甜！”

褚嬴看着他孩子气的吃相，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拿起一旁的湿巾，自然地拉过时光的手，替他擦拭掉指尖沾上的汁水。“慢些吃，无人同你抢。”他的声音温润，带着化不开的宠溺。

时光任由他擦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褚嬴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在灯光下却隐隐透着一种近乎虚幻的透明感。每一次落子时的噬骨之痛，北斗杯决赛后指尖的透明……这些画面如同细小的冰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时光的心房，带来一阵尖锐的疼。他赢了世界，却无法阻止爱人生命的流逝。

褚嬴敏锐地察觉到了时光情绪的细微变化。他停下擦拭的动作，抬眸看向时光，正好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痛楚和恐惧。褚嬴的心微微一沉，随即又化作一片了然和心疼。

他轻轻放下湿巾，反手握住时光微凉的手，指尖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他微微倾身靠近时光，另一只手抬起，微凉的指尖轻轻抚平时光微蹙的眉心。

“小光，”褚嬴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如同月下流淌的清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看着我。”

时光依言抬起眼，对上褚嬴深邃而温柔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半分对未来的恐惧，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圆满的安然。

“落子无悔，是为棋道。”褚嬴凝视着时光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于我而言，爱你……亦无悔。”他的指尖滑过时光的脸颊，带着无尽的眷恋和温柔，“三十年，足够长了。长到能看着你登顶，长到能与你相守，长到……能把这人间烟火，尝遍滋味。”他的唇角扬起一抹满足而释然的微笑，“能与你手谈一世，心魂相契，已是上苍予我……最大的慈悲。”

他的话语如同温暖的潮汐，温柔地包裹住时光那颗惶惑不安的心。时光看着褚嬴眼中那沉静的、无悔的光芒，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微凉却坚定的力量，心中翻涌的恐惧和痛苦，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一点点地消融、平息。

是啊，落子无悔。褚嬴无悔，他又怎能畏惧？

时光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情绪压下。他反手紧紧握住褚嬴的手，另一只手抓过棋笥，将一颗温润的黑子，郑重地拍落在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之位。

“啪！”

清脆的落子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那就下！”时光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明亮如火炬，充满了磐石般的坚定和无尽的爱意，他深深地看着褚嬴，一字一句，如同誓言，“下一辈子！下一百年！下一千年！只要我时光还有一口气，只要这棋盘还在，我们就一直下下去！”

他猛地站起身，绕过棋墩，走到褚嬴面前。在褚嬴带着笑意的、温柔的目光注视下，时光俯下身，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吻上了褚嬴微凉的唇瓣。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甜蜜或热烈，它深沉、绵长，带着无尽的眷恋和无声的誓言，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烙印进对方的生命里。唇齿相依间，是棋道的无悔，是情爱的无悔，是跨越生死、携手同归的永恒誓言。

窗外，月色如水，温柔地洒满人间。窗内，棋枰无声，黑白棋子静静陈列。灯光下，两个身影在棋盘边紧紧相拥，缠绵亲吻，仿佛要吻到时间的尽头。

一局棋，两个人，一生情。

落子无悔，爱你亦然。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