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朝着那个浑身湿透、警惕地盯着他的少年，递了过去。动作有些僵硬，带着好学生特有的、近乎刻板的认真。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干净得如同被这场暴雨洗刷过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对方。那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太多好奇，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看到淋雨的人就递把伞的简单善意。

丁程鑫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他眼中的警惕瞬间被一种极度的错愕取代，像被烫到一样。他死死盯着那把递到眼前的、干燥的黑色雨伞，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然后，他的视线猛地抬起来，再次撞上简亓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清澈里找出虚伪或者算计。

没有。只有一片坦荡的平静。

丁程鑫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出一个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甚至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尖锐。他开口，声音因为寒冷和之前的剧烈奔跑而异常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可怜我？” 三个字，像冰锥，又冷又硬地砸在两人之间短暂的静默里。

简亓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不太喜欢这种带着刺的解读。他依旧保持着递伞的姿势，手臂有些发酸，但很稳。他看着对方额角仍在渗血的伤口和湿透发抖的身体，终于开口，声音清冽，如同窗外的雨水：

“雨很大，会感冒。” 语气平淡，陈述事实，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沉默再次降临。这一次，比刚才更沉重。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单调地冲刷着世界。

丁程鑫脸上的嘲讽凝固了。他再次低头，看了看那把伞，又抬眼看了看简亓那张写满了“循规蹈矩好学生”标签的脸。几秒钟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过了那把伞！动作又快又急，带着点粗鲁。冰凉的、还滴着水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过了简亓递伞时微凉的指尖。那触感湿冷而粗糙，带着长期磨损留下的薄茧。

“行，”丁程鑫握着伞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声音依旧沙哑，带着那股抹不去的刺儿，“谢了，好学生。”

他不再看简亓，甚至没再多停留一秒，仿佛刚才的对话耗尽了所有力气。他转身，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再次投身到外面滂沱的雨幕和深沉的夜色之中。门上的风铃又是一阵急促的乱响，很快被更猛烈的雨声吞没。

便利店里，暖黄的灯光依旧。简亓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对方指尖擦过的手。那点湿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他抬眼望向窗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撑着黑伞的挺拔背影，正快步消失在雨帘深处，像一滴墨迅速融入了无边的黑暗。

空气里，那股淡淡的血腥气，似乎还未完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