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 简亓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不相信是意外？”

丁程鑫猛地转回视线，目光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简亓。那眼神里的压迫感让简亓呼吸一窒。但很快，那锐利又收敛了一些，变成一种深沉的、带着探究的审视。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评估简亓的反应。

“你觉得呢？”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回一个问题，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属于机油和铁锈混合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变得更加清晰可闻。“一条用了十几年都没事的安全绳，偏偏那天……断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引人探究的暗示。阳光透过窗户，清晰地照亮了他额角那道已经淡去的伤疤，也照亮了他眼底深处翻涌的、压抑已久的疑云和戾气。

简亓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他能感觉到丁程鑫的靠近不仅仅是在寻求认同，更像是在试探，在观察他的反应。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工地上意外身亡的父亲，会让丁程鑫流露出如此深重的恨意和怀疑？这和他接近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你怀疑……有人动了手脚？” 简亓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钥匙，轻轻叩动了丁程鑫紧闭的心门。

丁程鑫的眼神骤然一缩，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看着简亓。那眼神里有审视，有探究，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仿佛在简亓身上寻找着某种答案的线索。

半晌，他才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一个字：“……是。”

这个字仿佛抽走了他一部分力气。他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翻涌的情绪。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惯常的、带着点疏离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瞬间流露出的痛苦和尖锐只是一个幻觉。

“陈年旧事了，” 他摆摆手，语气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调调，重新拿起那本建筑图册，胡乱翻着，“就是觉得……挺操蛋的。” 他避开了简亓探寻的目光，将所有的沉重再次藏回那副看似不羁的表象之下。

图书馆里依旧安静，只有远处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暖洋洋的阳光包裹着他们，却驱不散两人之间骤然沉重下来的空气。简亓看着对面重新戴上“面具”的丁程鑫，心头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

丁程鑫父亲的死，那场疑点重重的“意外”，还有他刻意接近自己时那种带着目的的审视……这些碎片像散落的拼图，在他脑海里盘旋。他隐隐感觉到，丁程鑫的靠近，并非偶然的善意，也并非纯粹的少年意气。他像一团裹着糖衣的迷雾，甜蜜诱人，深处却藏着令人不安的锋芒。那锋芒，似乎隐隐指向了什么……与他简亓有关的东西？

这个认知让简亓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是他工整的物理公式。阳光落在纸页上，却再也无法带来之前的平静。丁程鑫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属于机油和铁锈的冷硬气息，似乎也沾染到了这温暖的阳光里，留下了一丝无法忽视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