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虞辞仿佛将方才走廊里的冲突彻底遗忘,或者说,她强大的自控力让她强行将其剥离。回到实验室核心区域,她迅速套上崭新的白大褂,戴上护目镜和手套,重新投入对UR血液样本的观测中。那份专注,如同精密仪器本身,屏蔽了外界所有干扰。
马嘉祺并未离开。
他倚在实验室入口处的阴影里,高大的身影几乎与冰冷的金属门框融为一体,沉默得像一道影子。他原本带着探究和一丝被反击后的兴味而来,此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操作台前的身影牢牢攫住。
隔离罩的冷光均匀地洒下,勾勒出虞辞清绝的侧脸轮廓。她的眼神锐利如扫描仪的激光,紧紧锁定在高倍显微镜的目镜上,长睫偶尔因细微的观察而轻轻颤动。
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指,正用移液枪极其精准地吸取着那微乎其微、珍贵如金的UR血样,动作流畅得如同艺术。
她微微蹙眉,似乎在思索着某个复杂的参数关联,那份沉浸于科学谜题中的纯粹与沉静,与她平日的冷冽疏离截然不同,散发出一种近乎神圣的、令人屏息的光晕。
马嘉祺深邃的眸底,那层惯常的玩味与审视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和欣赏。
时间仿佛在她周围凝滞,只有她与那微观世界在进行着无声的对话。这份摒弃一切杂念的纯粹力量,竟比他见过的任何刀光剑影更令人心悸。
虞辞准备更换一个更精密的样本载玻片。指尖刚触及那片薄如蝉翼的特制玻璃边缘,只听见极其细微却清晰的“嗤啦”一声!
一道殷红瞬间在她左手食指指腹绽开。
虞辞“嘶……”
一声极轻的抽气声从虞辞紧抿的唇间逸出,她下意识地缩回手。
倚在门边的马嘉祺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几步就跨到虞辞身边,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一把抓住虞辞受伤的手腕,力道不容抗拒,却又带着一种刻意的控制,防止弄疼她。
马嘉祺“别动!”
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张,与他平日游刃有余的姿态判若两人。
他迅速扫了一眼伤口——不算深,但鲜血正汩汩涌出,沾染在她雪白的手套上,刺目惊心。
虞辞被他突然的动作和语气惊住,一时忘了挣脱,只是皱着眉看着他。
马嘉祺眉头紧锁,动作快而有序。他另一只手飞快地拉开旁边实验台下的急救箱,精准地翻找出碘伏棉签、无菌纱布和绷带。他毫不犹豫地扯掉虞辞染血的手套,动作却意外地轻柔。
马嘉祺“可能会有点刺痛。”
他低语着,用镊子夹起浸透碘伏的棉签,小心而迅速地擦拭过那道伤口。冰凉的触感和消毒剂的刺激让虞辞的指尖本能地蜷缩了一下,却没有抽回。
马嘉祺全神贯注,仿佛在处理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他仔细擦净血迹,确保消毒彻底,然后拿起一小块无菌纱布,稳稳地覆盖在伤口上。
接着,他取过绷带卷,修长有力的手指异常灵巧地开始缠绕。他的动作既专业又迅捷,一圈,两圈……绷带缠绕得平整服帖,松紧适中,既能止血又不会阻碍血液循环。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却被他做得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掌控力和此刻难得的温柔。
直到打好最后一个利落的结,马嘉祺才仿佛松了口气,但他握着虞辞手腕的手并未立刻松开。
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亲手包扎好的、那只白皙纤细的手指,指尖还残留着碘伏的淡黄色痕迹,被洁白的绷带衬得有些脆弱。
空气仿佛凝固了。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低沉的嗡鸣。
虞辞也垂眸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指,再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马嘉祺。
他额前的碎发因为刚才的急切动作微微垂落,遮住了部分深邃的眼眸,但那份专注后的余韵和尚未散去的紧张感,清晰地写在他脸上。
四目相对。虞辞眼中惯常的冰霜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愕然和难以理解的探究。
而马嘉祺,在撞上她目光的瞬间,也仿佛才惊觉自己方才一系列动作的“越界”。他眸色微动,迅速松开了她的手腕,仿佛那手腕突然变得烫手。
他直起身,恢复了些许平日里的疏离姿态,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马嘉祺“伤口不要碰水,绷带每天更换。这种特制玻璃边缘很利,下次小心。”
虞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收回了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圈洁白的绷带。她重新看向显微镜,但眼神却似乎失去了片刻前的绝对专注,一丝微澜在她平静的心湖悄然荡开。
马嘉祺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包含了探究、审视,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理清的悸动。
他没有再逗留,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实验室,如同他来时一样。
实验室里,只剩下虞辞,和她指间那圈带着陌生人体温的、雪白的绷带。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清冽的雪松木质香,与消毒水的味道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