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虞辞是被一阵撕裂般的头痛硬生生拽醒的。
意识如同沉船,艰难地浮出混沌的海面。她费力地睁开眼,浓密的睫毛下,映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吊灯轮廓在下午斜射的日光里投下模糊的光晕。心脏猛地一缩,宿醉的眩晕感瞬间被冰冷的警觉取代。
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宝蓝色的礼服长裙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冰凉丝滑的触感此刻只让她觉得不适。低头,床边摆放着一双可爱的刺猬拖鞋。环顾四周,奢华的装潢透着冷硬的陌生感,空气里弥漫着不属于她的、清冽的松木气息。
手机!她下意识摸向礼服内侧的口袋——空了。一种被剥离掌控的恐慌悄然滋生。
她赤脚踩上冰凉的地毯,刺骨的凉意使她不得不返回穿上拖鞋,走向房门。拉开一条缝隙,外面是更开阔却同样陌生的空间——旋转楼梯,巨大的落地窗,昂贵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头痛再次排山倒海般袭来,像有钝器在颅腔内反复敲击。她踉跄着扶住门框,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支撑着走向二楼的栏杆。
左手死死攥住冰凉坚硬的大理石扶手,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右手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试图挤出一点清晰的记忆碎片。昨晚丁老爷子的电话之后……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什么都想不起来。越是用力回想,那钝痛就越是尖锐。
楼下,马嘉祺几乎是瞬间抬起了头,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快步走向楼梯。在旋转楼梯的转角处,他看见了那个扶着栏杆、身形微晃的身影。
她背对着他,纤瘦的脊背绷得笔直,像一只受惊却强作镇定的天鹅。那袭宝蓝色礼服勾勒出她不堪一握的腰线,阳光勾勒着她凌乱发丝的轮廓,脆弱又倔强。
马嘉祺“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带着急促,几步跨到她身边。
虞辞闻声猛地回头,看清是他,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惊愕和更深的戒备。
虞辞“怎么是你?”
她像被烫到般,迅速抽回手臂,同时向后退了一小步,拖鞋在大理石上发出轻微却刺耳的摩擦声。
马嘉祺的手僵在半空,掌心还残留着她手臂微凉的、细腻的触感。她后退的动作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扎在他心口,泛起一阵隐秘的酸涩。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插进西裤口袋,指尖蜷缩了一下。
马嘉祺“这是我家。”
他语气平静,目光却紧紧锁着她苍白的脸和紧蹙的眉头,
马嘉祺“是不是头疼得厉害?我煮了醒酒汤,喝一点吧。”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虞辞警惕地看着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审视和疑惑。
马嘉祺轻易读懂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丝无奈又带着点自嘲的弧度。
马嘉祺“看来是真断片了。”
他低语。
虞辞咬着下唇,再次用力回想。丁老爷子的声音在记忆里是清晰的,然后……就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空白。她越是努力,那疼痛就越是肆虐,额角甚至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让她忍不住低低抽了口气。
马嘉祺“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马嘉祺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有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他忽然伸出手,准确地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腕。这一次,他像是早有预料她会挣脱,修长有力的手指骤然收紧,带着一种近乎惩罚性的力道,牢牢地将她纤细的手腕禁锢在掌心。那力道不算粗暴,却足以让她挣脱不得,肌肤相贴处传来不容忽视的热度。
虞辞被迫被他牵引着,安置在楼下餐厅柔软的座椅里。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暖意融融,却驱不散她心头的迷雾和身体的僵硬。
马嘉祺将一只白瓷小碗轻轻推到她面前,碗里是温润的、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汤水。
马嘉祺“喝点。”
是陈述句,不是询问。
虞辞看着那碗汤,没有动。
马嘉祺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作势就要拿起碗里的瓷勺。
马嘉祺“你不喝,是想让我喂你吗?”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目光落在她微抿的唇上。
虞辞“……我自己来。”
虞辞几乎是立刻出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飞快地捧起了瓷碗,指尖感受到碗壁恰到好处的温热。
马嘉祺“慢点,小心烫。”
他提醒道,目光却没有离开她。
虞辞垂下眼帘,避开他的注视,小心翼翼地就着碗沿轻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股奇异的、温和的暖流,瞬间熨帖了翻江倒海的胃,连带着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松懈了一丝丝。那味道并不讨厌。
马嘉祺“好喝吗?”
他问,声音里带着一点期待。
虞辞“还行。”
她故作冷淡地回答,喉间的干涩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又喝了一大口。暖意更甚,从胃里蔓延开,一点点浸润冰冷的指尖。确实挺好喝的。这个认知让她心里莫名地别扭了一下。
马嘉祺“房间的洗漱台上,我给你放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他忽然说,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虞辞“嗯?”
虞辞抬眼,有些困惑。
马嘉祺“给你的。”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马嘉祺“洗漱完了就下来吃饭。都下午了,再不吃饭容易胃疼。”
他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语气像个操碎了心的长辈,
马嘉祺“小姑娘家,大半夜的不要喝那么多酒,很危险的。一个人,不安全。”
他的目光沉静,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关切和……后怕?
虞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婆婆妈妈”弄得有点愣神,随即反应过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啰嗦?
虞辞“你话很多。”
她直接说了出来。
虞辞“我手机呢?”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马嘉祺像是早有准备,慢条斯理地从剪裁考究的西装内衬口袋里掏出那只熟悉的手机。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把玩着,屏幕在他指尖翻转,折射出细碎的光。
虞辞“还给我。”
虞辞伸出手,语气冷硬。
马嘉祺抬眸看她,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马嘉祺“想要啊?”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丝侵略性,
马嘉祺“求我。”
虞辞“找死。”
虞辞的眼底瞬间凝结冰霜,那是她惯常的、带着威慑力的警告。
若是以往,这样的眼神足以让马嘉祺收敛。但此刻,经过昨夜那些零碎却足以颠覆他认知的亲昵片段,此刻她这副虚张声势的模样落在他眼里,非但毫无杀伤力,反而像只被惹恼了炸毛的漂亮猫咪,只让人觉得可爱得紧,让人更想逗弄。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那笑声愉悦,却让虞辞莫名地感到一丝危险。
忽然,他收敛了笑容,深邃的眼眸像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层层叠叠、难以捉摸的情绪。他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得虞辞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映出的自己微愕的影子。他微微俯身,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认真:
马嘉祺“如果我死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捕捉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细微波动,
马嘉祺“……你会殉情吗?”
那眼神盛满了星光,却又像暗流涌动的深渊,饶有兴致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试探,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