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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电灭的瞬间,世界黑得像被墨汁灌满。
我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撞着肋骨,耳朵里全是嗡嗡声。左手心像是攥了块烧红的烙铁,龟甲印记疯狂旋转,那股吸力比在青铜鼎边时还强,扯着我的胳膊往前拽。
“操!”我骂了一声,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刚才那张脸……跟我一模一样的脸,还在眼前晃。
碎石从头顶噼啪往下掉,砸在安全帽上叮叮当当响。墓道还在震,脚下的地面跟着哆嗦,我知道撑不了多久了。得赶紧找到周浩和周婷,那小子刚才一声惊叫之后就没动静了,别是被埋住了。
“别找了,你的铲子刚才掉在青铜鼎那边了。”
声音在黑暗里炸开,离我不到三步远。
我汗毛一下子全竖起来了。这声音……是我的声音!连音色里那点熬夜熬出来的沙哑都分毫不差,但语气里那股子嘲弄,绝不是我会有的。
“谁在那儿?”我故意粗着嗓子问,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空空如也。刚才混乱中把工兵铲扔给周浩砸鬼影,早不知丢哪儿去了。
对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贴着地面传来,像有条蛇钻进我耳朵:“谁在那儿?陈凡,你这问题问得真有意思。”
一阵冷风突然从我左边刮过,带着股熟悉的土腥味儿——是我身上这套便宜冲锋衣被汗水浸湿后晒干的味道。我猛地向右边扑过去,同时左手灌注浑身力气打出一掌。这是爷爷教过的防身术,对付这种狭窄空间里的突袭最管用。
掌风打空了。
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出现,我扑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就在这时,我感觉到右边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熟悉的力量——跟我刚才用来打鬼影的力道一模一样。
“反应挺快,”那人的声音就在我耳边,热烘烘的气息喷在我耳廓上,“可惜,太慢了。”
我反手就肘击过去,还是落空。这家伙像个影子似的,明明就在我身边,却抓不住摸不着。
头顶“轰隆”一声巨响,一大块石头砸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土尘劈头盖脸落下来。我呛得咳嗽,借着碎石反光的瞬间,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站在那里的,确实是我自己。
一样的冲锋衣,一样的破运动鞋,甚至连裤腿上那块昨天被铁丝勾破的口子都一模一样。但他左手手心的龟甲印记是全金色的,比我的亮得多,在黑暗里像个小太阳似的旋转着。
“你他妈到底是谁?”我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左手的印记烫得厉害,像是要烧穿手掌。
“我是谁?”另一个我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你可以叫我……另一个陈凡。或者,你更习惯叫我‘本我’?”
“放屁!”我冲他吼道,“这世上哪有两个陈凡?你是幻觉对不对?是那些黑雾搞的鬼!”
“幻觉?”他往前走了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只有半米。我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儿——跟我抽的那个牌子一模一样。“那你告诉我,你爷爷的名字叫什么?你第一次偷偷喝酒是几岁?你高中时候暗恋的那个女生长什么样?”
他把我从小到大的破事儿全抖了出来,连我八岁那年把邻居家狗推进粪坑这种糗事都知道。我后背瞬间全凉了,这家伙绝对不是幻觉。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是怕,是被这诡异的情况搞懵了。
另一个我突然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干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别太天真了。陈家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什么意思?”我追问,“龟甲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些戴青铜面具的人为什么要抓我?”
他没回答,只是伸出左手,掌心对着我。他手心的金色印记旋转得更快了,发出嗡嗡的低鸣。我感觉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制地往前伸,像是被磁石吸引似的。
“别过来!”我吼着往后退,后背又撞到了石壁。
已经退无可退了。
他一步步逼近,脸上带着种看猎物似的表情。墓道还在震动,头顶的碎石像下雨一样往下掉。我们头顶的石块突然裂开一条大缝,一道惨白的光透进来。借着这道光,我清楚地看到他左手的龟甲印记里,好像有无数个小字在蠕动。
“记住,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突然说。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插进我脑子里。无数混乱的画面闪过——
小时候照镜子,总觉得镜子里的影子动得比我慢半拍。
爷爷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反复说:“小凡,以后晚上少照镜子,听见没?”
十二岁那年,我高烧不退,迷迷糊糊中看见床头站着个跟我一样的小孩,冲着我笑。
……
这些画面快得像放电影,我头痛欲裂,忍不住捂着头蹲下。
“啊——!”
就在这时,他突然出手了。左手闪电般抓住我的左手,两个龟甲印记瞬间贴合在一起。
“滋啦——”
像是电焊碰到水,一股刺眼的金光炸开。我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手臂钻进我身体里,又烫又麻,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骨头缝里爬。
“你他妈放开我!”我拼命挣扎,右手朝着他脸上挥过去。
他纹丝不动,左手像铁钳似的钳着我。他的眼睛变成了纯金色,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不断旋转的纹路。
“看看吧,这才是陈家真正的力量。”他低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更多记忆碎片涌进我脑子里——
阴暗的祠堂里,十几个人围着一块完整的龟甲,磕头跪拜。
一个穿着长袍的老头,把半块龟甲埋进土里,正是爷爷的样子。
青铜面具人站在血泊中,手里拿着另一半龟甲,面具上的眼睛闪着红光。
……
“够了!”我嘶吼着,感觉脑袋要裂开了。右手终于挣脱出来,一拳打在他胸口。
这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着力感。但他却像是受到重创似的,猛地后退几步,金色的眼睛恢复了正常。
“咳……”他捂着胸口咳嗽,嘴角竟然流出了血。那血不是红色的,而是金色的,滴在地上像融化的金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微弱的女声:“陈凡……救……救命……”
是周婷!她还活着!
我和另一个我同时一愣,然后猛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墓道深处又传来几声石块掉落的声音,接着是周婷压抑的呻吟。
“她快不行了。”另一个我突然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青铜鼎的力量反噬了,她的血脉撑不住多久了。”
“你怎么知道?”我警惕地看着他。
他没解释,只是指了指前面:“再不去,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头顶又传来一声巨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我感觉脚下一空,整个墓道好像都在往下陷。没时间犹豫了,不管这家伙是谁,现在救周婷要紧。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就朝着周婷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刚跑出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也跟上来了。
我们一前一后在摇晃的墓道里狂奔,碎石像下雨一样砸下来。我几次差点被绊倒,身后的人总能在关键时刻扶我一把。他的动作跟我完全同步,好像我们共用一个大脑。
跑了大概十几米,前面突然出现一个洞口。洞口不大,刚好能容一个人爬过去。周婷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快进去!”另一个我在后面推了我一把。
我手脚并用地爬进洞口,里面出乎意料地宽敞。这是一个不规则的洞窟,大概有十平米左右。洞窟中央躺着一个人,正是周婷。
我赶紧爬过去,把她扶起来。她脸色惨白,嘴唇紫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她还活着,脖子上的动脉在轻轻跳动。
“周婷!周婷!你醒醒!”我拍着她的脸。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就在这时,洞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我猛地回头,手电光正好照在洞口——另一个我正想爬进来,突然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在洞口,把整个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喂!”我吼了一声,冲过去想搬开石头。
石头纹丝不动。
“别白费力气了。”洞口外传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奇怪的 echo,“我们还会再见的,陈凡。记住,小心青铜面具人……还有陈家的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隆隆的坍塌声中。
我呆呆地站在石头前,心里五味杂陈。这家伙到底是谁?为什么长得跟我一样?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怀里的周婷突然轻轻哼了一声。
我回过神,赶紧把她平放在地上。拿出手机,开机——屏幕裂了好几道缝,但还能用。打开手电,微弱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洞窟。
洞窟是天然形成的,墙壁上布满了钟乳石。空气还算流通,角落里有水滴声传来,叮咚叮咚的,像是在倒计时。
我摸了摸周婷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她的呼吸还是很微弱,胳膊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脸色比刚才还要差。
“周婷,你撑住啊。”我低声说,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周浩不见了,这家伙又消失了,现在只有我和昏迷不醒的周婷困在这个鬼地方。
我把周婷移到靠墙的位置,让她半坐着,然后开始仔细检查这个洞窟。既然有水滴声,说明附近应该有地下河或者暗泉,只要找到水源,就能多撑一段时间。
手电光扫过洞窟墙壁,突然,我停住了。
洞窟最里面的那面墙,跟其他墙壁不一样。它太平整了,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墙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图案——一只乌龟趴在八卦图上,乌龟的眼睛正好对着我。
是陈家的祖徽!跟我左手手心的龟甲印记一模一样!
我心脏猛地一跳,走过去仔细看。祖徽下面还刻着四个字,是用古朴的篆书写的,笔画扭曲,像是用血写成的。我辨认了半天,终于认出了那四个字——
“血脉献祭”。
看到这四个字的瞬间,我左手手心的龟甲印记突然烫了一下,金色的光芒闪了闪。墙壁上的祖徽也跟着亮了一下,乌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
“血脉献祭……”我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了周婷之前说的话,“我爷爷说过……陈家祖宅地下……有扇封印之门……只有龟甲血脉能开……”
难道这里就是陈家祖宅的地下?这个“血脉献祭”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怀里的周婷突然发出一声低吟,手动了一下。我赶紧低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睛好像动了动,似乎要醒过来了。
我心里一喜,刚想叫她,她的手突然抬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墙壁上的“血脉献祭”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