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蛮踩着竹楼的摇摇晃晃的楼梯往上爬，腰间的鎏金软剑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她的鹿皮短靴在青苔斑驳的竹节上打滑，却精准避开了每一道暗紫色的菌丝——那些是三天前突然从圣树根部蔓延出来的异变。
“寨主！楚先生又咳血了！”竹楼下突然传来少年的惊呼。林小蛮猛地转身，看见十三岁的阿木正扒着竹墙缝隙，小脸上血色尽失。她三步并作两步跃下楼梯，发间银铃撞出急促的碎响，惊起一群在瘴气中若隐若现的荧光飞蛾。
楚离蜷缩在竹席上，苍白的手指死死攥着褪色的靛蓝被单。林小蛮刚掀开帘子，就嗅到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混着奇异的檀香味。少年剧烈颤抖的肩膀下，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中央，竟浮现出部族图腾的纹路——缠绕着蛊虫的圣树根系，正在血液中诡异地生长蠕动。
“阿木！去把巫医找来！”林小蛮撕开楚离的衣襟，指尖在他滚烫的胸口游走。少年锁骨下方，本该是部落刺青的位置，此刻正浮现出淡金色的鳞片般纹路，如同某种古老生物正在皮肤下苏醒。
寨门方向突然传来骚动。林小蛮猛地抬头，透过竹楼缝隙看见寨子中央的空地上，那个披着猩红斗篷的西域星象师正被十几个手持火把的壮汉围住。他高举着青铜星盘，沙哑的嗓音穿透瘴气：“灾星降世！你们看他身上的纹路！那是古木精怪的诅咒！”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林小蛮握紧腰间剑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中轰鸣。三个月前，这个自称能通晓天机的星象师随商队进入寨子，用三枚金币换得暂住权。此刻他的星盘正指向竹楼方向，盘面中央的龟甲纹路泛着诡异的红光。
“寨主！”阿木抱着药箱冲进竹楼，“巫医说...说楚先生中的不是普通蛊毒，是...是血脉诅咒！”
林小蛮接过药箱的手顿住了。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她探头望去，看见那个星象师被愤怒的族人掀翻在地，星盘滚到泥水里，露出底面密密麻麻的西域符文。
“把星象师押进地牢！”林小蛮抽出软剑斩断门框上攀援的菌丝，“阿木，带楚先生去密室。今晚我要亲自审问那个骗子。”
暮色降临，瘴气愈发浓重。林小蛮提着风灯穿过寨子，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腐叶与松脂混合的气味。她经过圣树时，发现原本翠绿的树冠竟出现了几簇焦黑，树皮上裂开的缝隙中渗出暗红色汁液，像极了凝固的血迹。
地牢深处，星象师蜷缩在角落，猩红斗篷上沾满了泥土。林小蛮将风灯挂在石壁的铁架上，看见他的瞳孔正倒映着摇曳的火光，呈现出蜥蜴般的竖线。
“说！你对楚先生做了什么？”林小蛮将剑尖抵在他咽喉。星象师突然笑起来，喉间发出蛇类吐信般的嘶鸣：“我不过是让真相浮出水面，圣女的遗腹子，本该在出生时就被献祭给圣树的灾星...”
林小蛮的剑尖突然颤抖。二十年前，她刚被老寨主从乱葬岗捡回来时，曾听寨子里的老人私下议论，说圣树突然枯萎的那夜，苗疆圣女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闯入寨子，次日就暴毙在圣树之下。
“住口！”林小蛮的剑刃划破星象师的脖颈，“你以为用这种谎话就能挑拨离间？”
星象师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如蛇：“去死亡瘴谷吧，寨主。那里有你想知道的真相...还有能救你情郎的月光露。”
林小蛮在黎明前独自出发。她背着装满火折子的牛皮囊，腰间别着从星象师那里缴获的青铜星盘，沿着寨子西北侧的隐秘小径进入雨林。瘴气在眼前凝结成厚重的白雾，每吸一口气都带着铁锈味。
“沙沙——”
右侧的灌木丛突然传来异动。林小蛮反手甩出三枚淬毒的柳叶镖，却见一只浑身覆盖着青苔的巨蜥从阴影中窜出，六只复眼在黑暗中泛着幽光。她认得这种食瘴蜥，它们只在瘴气最浓郁的地方出没，鳞片下藏着能腐蚀皮肤的毒液。
“来得正好。”林小蛮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向星盘。盘面上的龟甲纹路突然亮起，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光刃斩向巨蜥。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转身逃入更深的瘴气中，留下一串沾着黏液的鳞甲。
瘴气突然剧烈翻涌。林小蛮踉跄着扶住树干，却发现周围的景物开始扭曲。参天古木变成了燃烧的竹楼，脚下的腐叶堆里露出惨白的骸骨，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与血腥味。
“寨主！”
熟悉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林小蛮转身，看见年轻的楚离正站在燃烧的寨子中央，胸口插着半截染血的剑刃。他伸手想要触碰她，却在指尖即将相触时化作漫天飞灰。
“这是...时间错乱的瘴气？”林小蛮握紧星盘，想起巫医曾说过，死亡瘴谷的瘴气会让人看见最恐惧的未来。她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下部族的驱邪符文，强迫自己继续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林小蛮在瘴气中发现了一座倒塌的神龛。断成两截的石像手中握着一枚银铃，正是她在楚离昏迷时见过的、他母亲留下的遗物。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银铃时，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瘴气退去，露出神龛后方刻满符咒的青铜门。门楣上的古文字在月光下浮现：“蛊神祭坛，擅入者永堕轮回。”
林小蛮颤抖着推开青铜门，门内是一条螺旋向下的石阶，墙壁上每隔十步就镶嵌着一枚夜明珠。她拾级而下，听见潺潺的流水声从深处传来。
在石阶尽头，林小蛮看见一座巨大的地下洞穴。洞顶垂挂着发光的藤蔓，地面中央是一座由白骨堆砌而成的祭坛。祭坛中央漂浮着一个水晶棺，里面躺着的男人，竟与楚离有着七分相似。
“你终于来了，我的女儿。”
苍老的声音从水晶棺上方传来。林小蛮抬头，看见初代寨主的虚影正悬浮在藤蔓之间，他的胸口插着一柄断剑，周围环绕着数百个正在燃烧的青铜灯盏。
“我是...你的女儿？”林小蛮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骨笛。清脆的笛声在洞穴中回荡，所有灯盏同时熄灭，水晶棺中的男人睁开了血红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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