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女孩有着路明非从未想象过的容貌。
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至腰间，发梢微微卷曲，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的眼睛——不，现在应该说是"路明非的眼睛"——保留了他原本的瞳色，却在眼角处多了一抹妖异的红，像是用最细的笔勾勒出的眼线。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能看见下面淡青色的血管。
"把头发扎起来。"路明非对着镜子说，声音却是清冷的女声。
"凭什么？"同样的声音突然转换了语调，带着几分慵懒和傲慢，"我喜欢这样散着。"
路明非感到一阵眩晕，镜中的影像短暂模糊，当他重新聚焦时，发现自己的手——那只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完美的手——正不受控制地抚摸着垂落的银发。
"奥拉！"他在脑海中怒吼，"我们说好的，白天由我控制身体！"
"哦？"奥拉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带着令人恼火的愉悦，"我记得协议是'主要'由你控制，可没说不能偶尔...调整一下细节。"
路明非咬紧牙关——这个动作现在做起来感觉很奇怪，因为他的牙齿变小了，咬合方式完全不同。他强迫那只手离开头发，抓起梳妆台上的黑色发圈。
"至少让我把头发扎起来，"他妥协道，"这样太显眼了。"
奥拉发出一声嗤笑："你现在的样子，扎不扎头发都很显眼，亲爱的路明非。"
路明非没有理会她的嘲讽，笨拙地将头发拢到脑后。这是他变成这副模样的第三天，仍然无法熟练地处理这些女性化的日常事务。发丝不断从指间滑落，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让我来，"奥拉不耐烦地说，"你这样会扯断我的头发。"
一瞬间，控制权易手。路明非感觉自己被推到了意识的角落，像是一个旁观者。他看着"自己"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银发间，几下就扎出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
"看，多简单。"奥拉对着镜子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这个表情让她的——他们的——面容瞬间生动起来，眼角微微上挑，嘴唇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路明非突然意识到，奥拉正在学习如何更好地操控这具身体。每一次小小的让步，都是她在测试控制的边界。这个认知让他后背发凉——如果他有独立的后背的话。
"还给我，"他沉声说，"现在。"
出乎意料的是，奥拉没有争辩。控制权如同潮水般退回，路明非重新感受到了四肢的存在。他盯着镜中的自己，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也在回望着他。
"别那么紧张，"奥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语气出奇地平和，"我们现在的敌人是黑王，记得吗？他想要的是我们两个都消失。"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这个动作现在会让胸口产生奇怪的紧绷感，他尽量不去想原因。
"我知道，"他低声回答，"但这不代表我信任你。"
"我看起来完全不像自己了，"路明非抱怨道，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锁骨——那里现在有着精致的凹陷线条，"连声音都..."
"比你原来的样子好多了，"奥拉打断他，"至少现在你走在街上会有人回头看你。"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这个动作由现在的面容做出来，竟然带着几分娇俏。他恼怒地转身离开浴室，却在门口被过长的睡裤绊了一下。这具身体比他原来的矮了至少十厘米，所有衣服都不合身。
"小心点，"奥拉嘲笑道，"摔断脖子对我们两个都没好处。"
路明非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向衣柜。白发神明留下了一些基本衣物，大多是中性风格的T恤和牛仔裤，但尺码明显是为现在的体型准备的。他挑了一件深灰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件宽松的连帽衫。
"真的要穿那个？"奥拉嫌弃地问，"你现在的肩膀线条很好看，遮起来太可惜了。"
"闭嘴，"路明非说，"我不是你的换装娃娃。"
他笨拙地换好衣服，过程中尽量不去注意身体的变化。当他把连帽衫的帽子拉起来遮住显眼的银发时，奥拉在他意识中发出一声夸张的叹息。
"你知道这样反而更可疑吧？大夏天裹得严严实实..."
路明非正要反驳，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炸开。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形，浴室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只有一双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燃烧。
"黑王..."奥拉的声音突然紧绷，"他在试图联系我。"
疼痛如同潮水般退去，但路明非仍感到一阵眩晕。他滑坐在地板上，呼吸急促。
"他说什么？"路明非问道，声音因疼痛而嘶哑。
奥拉沉默了片刻，当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里带着路明非从未听过的...恐惧？
"他...不满意我们的'和平共处'。"奥拉缓缓说，"他认为我背叛了他，说我会为此后悔。"
路明非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能伤害到你？即使你现在...在我的身体里？"
"不知道，"奥拉承认道，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不确定，"但最好不要测试这个可能。他毕竟是...黑王。"
路明非慢慢站起来，走向客厅的窗户。窗帘紧闭，只漏进一线阳光。他小心地拨开一条缝隙，向外窥视。街道看起来平静如常，几个行人匆匆走过，没人注意到这个隐蔽的公寓。
"我们需要帮助，"路明非说，"白发神明和老魔王把我们变成这样，肯定有他们的理由。但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关于黑王的计划。"
"同意，"奥拉说，出人意料地配合，"不过首先，我们需要解决一个更紧迫的问题。"
"什么？"
"我饿了，"奥拉实事求是地说，"这具身体需要食物。而且，说真的，你的烹饪技术简直是对味觉的犯罪。这次让我来。"
路明非张嘴想抗议，但胃部适时地发出一声轰鸣。他叹了口气，走向厨房。
"不许做奇怪的东西，"他警告道，"就...普通的三明治就行。"
奥拉在他意识中窃笑："等着瞧吧，宿主。你会感谢我的。"
当路明非——或者说，奥拉控制下的路明非——开始熟练地处理食材时，路明非突然意识到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他们之间的界限正在变得模糊。每一次控制权的交换，每一次被迫的妥协，都在让这种共生关系变得更加...自然。
而这，或许正是黑王没有预料到的变数。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阴影中，一双金色的眼睛缓缓闭合。黑王的声音如同毒蛇般滑过黑暗：
"让他们再享受一会儿这虚假的和平吧...当骑士的历史与龙族的力量最终碰撞时，那个容器自然会破裂。而那时，无论是路明非还是奥拉，都将成为我的棋子。"
正午的钟楼广场，黑王的降临仪式堪称史上最潦草：
1. 天空裂开一道三米宽的缝隙
2. 十二个骑士世界的投影闪烁了0.5秒
3. 黑王本体刚露出半个头就卡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灭世危机？"凯撒的狄俄尼索斯之枪尴尬地悬在半空。
黑王的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众人。
令人窒息的十秒沉默后，天空传来黑王闷闷的声音："...算了。"裂缝像拉链般迅速合拢，最后还掉出个写着"改日再战"的小纸条。
老逢魔和白发神明从时空缝隙里摔出来，面面相觑："不是哥们，我们准备了五十套作战方案......他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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