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我终其一生都在寻觅一个能容纳我的春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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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大帝在这十四年内几乎没有委派任何任务给格菲尔，她当然也察觉到这很反常。刚开始她还在思考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夸克族从而让暗黑大帝少了几分信任，后来发现在地下水道出没的卧底也不乏有夸克族的存在。

他们和暗黑大帝是存在交易的，暗黑赋予他们的一切都需要同等或者更多的回报。

像自己这种没有被暗黑大帝索取任何利益，在地下水道吃了十几年白食的，实属罕见。

就算是要考验自己是否衷心，十四年也未免太久了，就连当过萌骑士的熇炎都没有这么久。

也难怪，刚来地下水道时，她才刚刚七岁，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没来得及更没有能力去细思。

就比如为什么在夸克族派人来刺杀她时，词羡月能那么及时地出现在盖达家来救她，还有她明明生活在地下水道，怎么会对身为夸克族要员的欧斯盖达和琬琰一家了解得如此透彻。

还有很多很多后来细思过后都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最最关键的是，词羡月为什么“救”她，又为什么救“她”。

现在想来，也无非是暗黑早就派人暗中对盖达家做了秘密调查。欧斯盖达在黑夸大战中出了很多力，如今策反了他的亲生女儿，估计会让他沦为夸克界的笑柄吧。

至于其他……

格菲尔想过了，暗黑大帝绝非良善，但盖达家，她也没办法再待下去了。

她怎么能继续依赖根本不爱自己的父母生活，怎么还能待在一个根本容不下自己的家。

——姑且先称它为“家”吧。

不然，格菲尔也实在找不到词来定义“它”的存在。

十四年前那个夜晚，她才真正看清了欧斯盖达对自己的真实想法。

那是个……雨夜……应该是雨夜吧……

“姐姐，你没有魔法，我来保护你！”

“姐姐————”

十四年前的声音伴随着响雷重新涌入格菲尔的脑海，模糊……却又渐渐清晰……

雷声滚滚，雨势浩大。家中大人不在，格菲尔偷听到他们是去参加什么黑夸大战了，且但凡有攻击魔法的仆人也都被喊走充兵，他们这一走，显得偌大的别墅空荡又诡异。

二楼卧室。化妆桌底下，两个小孩相互依偎，男孩小小的身躯在雷霆震怒之下抖如筛糠，女孩看起来年岁长一些，也难免有些心惊胆战，她强作镇定，“小雷，别怕，姐姐在。”

她捂住了那个被唤做“小雷”的男孩的双耳。

虽然名字里有“雷”字，但格雷卡却格外害怕打雷，每次碰上雷雨天，都要躺在母亲怀里才能渐渐平复恐惧。

如今只有姐姐在，格雷卡却意外地心安。

“姐姐，我现在还小，等我以后长大了，换我来保护你！”

稚嫩的童音很快被雷声吞没，却清晰地印入格菲尔心中。

“好，姐姐等着，小雷一定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咚——咚——咚——”

楼下传来突兀的敲击声。

小雷有些兴奋，甚至压过了对雷声的畏惧，他挣脱开格菲尔护住他的手，急忙就要下楼开门，却又被格菲尔迅速拉住。

“姐姐，你别拉我呀，一定是父亲母亲回来了，我们去快给他们开门！”

“不，小雷！你听姐姐说，”格菲尔紧紧攥住小雷的手，“父亲母亲去前线作战，不会这么快回来，就算是作战顺利他们回来早了些，他们手中有钥匙，又怎么会要我们去开门？”

小雷也因为姐姐发抖的双手紧张起来。

“姐姐……那，门外是坏人吗？”小雷的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打转，他才四岁，刚刚学会攻击魔法，而姐姐只比自己大三岁且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以他们两个的实力，哪怕来者仅有一人，也是百分百斗不过的。

意识到自己的紧张过度严重了影响小雷的情绪，格菲尔暗自压抑内心的恐惧，强行给弟弟扯出一个笑容，在他失声哭出来之前上前拥住了他，“小雷不哭，不管发生什么，姐姐都会一直陪着小雷的。”

尽管这样安慰着，格菲尔却清楚的知道，外面的动静并非小雷所认为的敲门声，而是攻击封印的声音。

一家外出征战，琬琰自然不放心，于是便和欧斯盖达一同为别墅设置了防御结界。

可殊不知，又恰巧是这层精心设计的防御才让那些人确定格菲尔和格雷卡就在家中。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

他们加大频率的攻击，与格菲尔的心跳逐渐同频。

格菲尔心中隐隐下了决定。

“轰隆——”

封印不堪重负，自攻击点溃散并蔓延，整个防护网刹那间化为碎片。一群身着各色长袍的蒙面人自盖达家蜂拥而至，在一楼搜寻无果，便又逼至二楼。

一扇扇门被踹开，一间间屋子被搜刮。

雨声和雷声都已听不见，只有恶魔降临前可怖的狂笑，只有极度恐惧之下慌乱的心跳。

她逃不掉了，至少，只有她逃不掉。

“邦”的一声，卧室的门也不堪重负，倾倒在格菲尔脚下。

“你们想干什么！”

小女孩的呐喊被隐没在高大的人墙。

她仰视着，这些面具下的面容，她看不见。他们瞳孔中倒映的自己，如同被囚禁的笼中鸟。

“小姑娘，别怪我们，要怪只能怪你的父亲啊……是他想要我们悄无声息取了你的性命，我们没有他那么高的职位，只得听命于他。”

“你胡说！父亲母亲为了保护我们特意设置了封印，明明是你们故意毁坏封印，想要伤害我们唔……”

格菲尔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不应该暴露这里不止她一个人的……

但那些长袍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那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了让你相信，他们是爱你的。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啊，他们根本就不爱你啊格菲尔，甚至因为嫌弃你没有魔法能力，给他们丢了脸，只给你弟弟去萌学园的机会，让你待在家里足不出户。”

此话戳中了格菲尔的心。父亲母亲的“不公”并不只存在于此，母亲是魔法方面的教授，她无数次看到母亲耐心指导格雷卡魔法的使用方法和技巧，轮到自己时只会找各种话题转移。

从小到大，她没有一次出过盖达家。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不知道使用魔法是什么感觉，不知道在学校学到的东西和在家里学到的有什么不一样。

但弟弟都知道。

其实一次两次也不是很值得人难过，只是弟弟降生之后一直都是这样，不仅不给她，还无限地给予弟弟，心里的落差一天胜过一天……

明明，只有父亲母亲和她的时候，自己也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明明母亲承诺过她，有了弟弟之后不会减少对她的爱与关照，可为什么……

格菲尔为什么……

十四年前的情绪再一次蔓延至格菲尔的身心，和十四年前一样，又不一样。

她望着地上缓缓而动的毒藤蔓出神，却在一瞬间幻视了母亲喜爱的向日葵。

向日葵，在这阴暗不得阳光之地，无法存活吧……

词羡月今日是那欧斯盖达攻打我暗黑族之日，格菲尔，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