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琴房里,雨水顺着破碎的画架蜿蜒成溪。虞冉秦望着被泪水晕染的画布,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她弯腰去捡画笔,却被江遂一把拽住手腕。
“疼吗?”江遂的声音裹着哽咽,指尖轻轻抚过她肿起的指节。这个动作太过温柔,让虞冉秦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母亲握着她学握画笔的手。而此刻,同样颤抖的温度,却让她想要逃离。
“我说了别碰我!”虞冉秦用力甩开,后腰却撞上钢琴,发出沉闷的声响。散落的诊断书被风卷起,贴着江遂的脸颊掠过,“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她的声音尖锐得可怕,“当初教你弹琴,不过是看你弹琴的样子像条溺水的狗!”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江遂心上。她后退半步,撞上冰凉的琴凳,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决堤:“原来都是假的......那些熬夜改的谱子,画里藏的名字,全是你消遣的游戏!”
虞冉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却压不住心口翻涌的悔意。她看着江遂转身冲出琴房的背影,突然想起仓库里那幅未完成的画——少女身后的荆棘本该开出玫瑰,却永远停在了暴雨倾盆的夜晚。
深夜的画室,虞冉秦盯着手腕上的石膏发呆。手机屏幕亮起,是江遂的消息:「明天钢琴系有汇报演出,你来吗?」她攥紧手机,将脸埋进膝盖。医生说至少三个月才能恢复,而她的毕业设计还停留在半成品,赞助商的电话已经催了无数次。
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虞冉秦抬头,看见江遂浑身湿透地站在画室门口。她怀里抱着保温桶,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我熬了秋葵山药粥,对筋骨好。”见虞冉秦别过脸,她倔强地把保温桶放在画架上,“医生说你必须吃流食,不然我就......”
“为什么还来?”虞冉秦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我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因为你在说谎。”江遂突然走近,手指轻轻抚过她眼下的青黑,“你总说我的琴声像溺水的狗,可每次听的时候,眼睛里都有星星。”她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速写——那是虞冉秦第一次画她的模样,边角被反复摩挲得发毛,“你也是条溺水的狗,却总想当别人的救生圈。”
虞冉秦的喉咙发紧,泪水不受控地滚落。她想推开这个温暖得令人窒息的怀抱,却在江遂说出“我们一起溺死在深海里吧”时,彻底溃不成军。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爬上画布,为两个相拥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柔的银边。
晨光刺破画室的寂静时,虞冉秦被石膏硌醒。身旁的江遂蜷成虾米状,睫毛上还沾着昨夜未干的泪痕。她轻轻抽出手,却见枕边压着张便签——「上午十点,老地方见。」字迹被泪水晕染,像朵绽放的蓝玫瑰。
琴房里,江遂正对着谱架发呆,琴键上摆着杯冒着热气的美式咖啡。虞冉秦倚在门框轻笑:“怎么,吻完就后悔了?”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拽住,整个人跌进带着茉莉香的怀抱。
“疼吗?”江遂的手指隔着石膏摩挲她的掌心,“我查了资料,复健要循序渐进......”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以后别再一个人扛了,算我求你。”
虞冉秦喉咙发紧,抬头时正对上窗外飘落的银杏叶。那些被泪水浸泡的诊断书、被撕碎的梦想,在江遂温热的掌心里突然变得不再沉重。她低头咬住对方泛红的耳垂:“小企鹅长大了,都会反哺了?”
笑声被突然闯入的脚步声打断。钢琴系主任举着国际青年音乐节的邀请函,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两人交叠的手:“江遂,你的独奏名额......”他推了推眼镜,“有人举报你和问题学生交往,校方决定......”
“是我主动追求的。”虞冉秦突然开口,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如果因为这个取消她的资格,我就把所有画具搬到校长室,直播画你们道貌岸然的嘴脸。”她晃了晃缠着石膏的手,“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闹得更漂亮些。”
江遂握紧她的手,指尖触到石膏边缘粗糙的刻痕——那里歪歪扭扭刻着两个名字,中间用荆棘缠绕的爱心相连。琴房外的走廊传来窃窃私语,而她们相视而笑,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的心跳。
深夜的画室,虞冉秦用左手艰难地调色。江遂抱着琴谱蜷缩在画架旁,突然抬头:“我们逃跑吧?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画笔在画布上顿住,颜料晕染成璀璨的星河。虞冉秦转身时,石膏上不知何时贴满了星星贴纸:“傻姑娘,”她俯身吻去对方鼻尖的颜料,“我要画一幅比星空更耀眼的画,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声音混着松节油的气息,落在江遂耳畔,“你值得世间所有的掌声。”
窗外的风卷起未干的画稿,那张被泪水浸湿的便签纸轻轻飘落,盖住了琴谱上“献给我的光”几个小字。月光爬上虞冉秦新画的轮廓——这次,穿燕尾服的少女不再孤单,她的身旁,捧着画笔的身影正与她共同触碰漫天星辰。